作者:路那
層出不窮的鬼熊們
在上一篇〈【鬼熊事件簿 壹】 千葉縣鬼熊的虐殺與狂戀〉中,我介紹了岩淵熊次郎因求愛不得,憤而在村內展開大屠殺的恐怖事件。本身已有妻小,卻又在外招蜂引蝶,被拒絕後竟憤而連殺數人,最後在山中逃逸月餘,才仰藥自殺。犯下這樣令世人驚駭罪刑的岩淵熊次郎,雖然獲得了「鬼熊」的惡名,卻因為平常在村裡做人熱心勤懇、累積不少陰德值,再加上當時日本社會對男性外遇的寬容度,以及對政府積累的不滿下,神奇地化身為流行偶像的故事。這股潮流,並未因岩淵熊次郎的過世而消失,相反地,各地開始出現類似的案件,而這類的案件也被媒體冠以「鬼熊」系列的標題。如1926年10月3日,在埼玉縣秩父郡皆野村(今埼玉縣秩父郡皆野町)發生的兇殺命案:三十一歲的小林重市,絞殺情婦木村伊佐子,逃入山中後,又趁機殺害了伊佐子的雙親與養父。這起與岩淵熊次郎相似性超高的案件,即被冠上了「第二鬼熊」的稱號--但小林的故事似乎沒有岩淵熊次郎那麼高潮迭起。他很快就被遺忘了。最好的證據,就是在1933年9月7日的千葉縣,又出現了「第二鬼熊事件」:大和田町的農夫峰谷正光,帶著農具到同町的鈴木常吉家,亂棒將他毆死,其後,四處縱火後逃入深山。
不落人後:灣製鬼熊
然而,在台灣發生的鬼熊事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1926年10月14日,《台灣日日新報》上刊載了一篇名為〈台灣鬼熊 逃入觀音山中〉的報導,指出有個桃園人黃寬龍,在殺了六個人之後逃入深山中。而儘管集結了桃園、新莊、海山(今板橋、土城、三峽、鶯歌、樹林、中和與永和一帶)三郡的檢察官、保安官等人手搜查,也只能得到他似乎已經逃進觀音山去的報告。對於這樣驚天動地的事件,報導只淡淡地提了一句「台北州保安課非常頭痛」--就好像每天都有大量殺人犯逃進山裡一樣。
黃寬龍?他是誰?殺了六個人,那又是怎麼回事?
不查還好,一查之下,發現整件事果然非常值得被冠上「台灣鬼熊」的稱號--甚至,黃寬龍這位「灣製鬼熊」,比起原版的岩淵熊次郎,或許還要更「厲害」也說不定。
大園滅門慘案
事件發生在1920年的桃園郡大園庄竹圍(今桃園竹圍)。11月17日晚上11點,地方上的派出所出現了一個明顯是喘著跑來的台灣人。他操著基礎的日語,說,有人被殺了,還有人重傷,快來啊!快來!
值班的警察見到這樣的神色,也知道事情不尋常。他很快地與男人趕到竹圍三塊石七十一番地的陳家,發現男人沒有說謊。空氣中的血腥味異常的濃厚,而房子裡外則橫七豎八地躺臥著一些……遺體。熟知地方人士的派出所警察知道這裡是哪裡,這是陳發家。此處居住有28歲的陳發、陳發的妻子,24歲的陳林氏勤,陳發的母親、47歲的陳李氏粉,與已經出嫁的黃陳氏富。
警方發現,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人,正是陳發的妻子陳林氏勤。她的屍體上呈現出當胸一刀的刀痕,明顯是最早斃命的。她的丈夫則倒臥在正廳前的入口處,受到肋骨被刺的重傷,渾身鮮血。約二十公尺附近,躺著胸部與頭顱被割傷,因失血過多而死亡的鄰居、44歲的陳匏。陳匏的童養媳,時年18的黃氏桃則是左手大拇指遭到切斷、恰好前來拜訪的親戚陳守乞,則是右手從手背的地方被砍了一刀。至於陳氏富呢?她倒臥在路上,泥土路旁是一個男人飛奔離開的腳印。
總計五人被殺、兩人受到重傷。這一看就是重大刑案,派出所警察立刻向郡警察課呈報。按照倖存者的口供,他們很快地就鎖定了嫌疑犯、黃陳氏富的先生黃寬龍。
黃寬龍的傷心故事
黃寬龍為什麼犯下這樣兇殘的案子?這便要從他與黃陳氏富的婚姻講起。
黃寬龍與黃陳氏富已經結婚十年了,他們住在台北州新莊郡新莊街林口庄62號(今新北林口)。在這段時間裡,妻子幫他生了兩個女兒,一家雖然貧困,彈倒也和樂。直到兩年前的1918年10月左右,黃寬龍到海山郡原住民領域去工作。原本貞潔溫柔的黃陳氏富,在丈夫長久不在家的寂寞,與持家的經濟壓力下,不敵誘惑,結交了情夫。她的情夫,就住在她的娘家附近。黃陳氏富於是搬回娘家--老公不在,這原本是個合理的方式,沒想到卻成了遮掩偷情的法寶。像這樣的新聞,在鄉下一向難以保密,很快地,傳聞便散播了開來。
黃寬龍也聽到了。原本堅信妻子的貞潔的黃寬龍,在1919年7月帶著錢回家,卻找不到理當在家裡的妻子時,不得不接受自己被戴了綠帽的事實。他先去妻子娘家與她談判。然而,因長久分離,已對黃寬龍毫無感情的妻子,冷冷地拒絕他破鏡重圓的要求。黃陳氏富說,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也在外面亂搞,聽說有三個女人是嗎?
黃寬龍喪氣地回到家裡。之後該怎麼辦呢?他想必又再去了妻子的娘家很多趟,希望能讓她回心轉意吧?然而,心意已決的妻子只是要他打消念頭,甚至無情地嘲笑他。想到原本融洽的家庭,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消失在空氣中。是我的錯嗎?真的是我太軟弱了嗎?黃寬龍想必不停地這樣質問自己吧?
一年半以後的11月17日半夜一點,原本溫和的黃寬龍,或許是越想越悲憤,終於提起了刀子,往妻子的娘家衝去。根據目擊者與法醫的現場重建,黃寬龍衝進來後,陳發妻子的林氏勤首當其沖,被當胸一刀刺殺,當場死亡。接著,他闖入了妻子黃陳氏富的寢室,找不到人後,又殺了聞聲而來查看情況的鄰人陳匏,陳匏儘管稍有抵抗,但仍不敵黃寬龍的斬殺,因胸口與頭部的致命傷死亡。接著,黃寬龍又去到陳發母親陳李氏粉的房間。在房內睡覺的陳李氏粉粹不及防,脖子上被砍了兩刀。隨後,黃寬龍離開房間。接著,是童養媳黃氏桃與來訪親戚陳守乙,一人被削去左手的大拇指,一人則傷了右手。而在刺傷追過來的陳發致死後,黃寬龍便逃走了,過程中遇到妻子陳氏富,便手起刀落,殺死了她。
黃寬龍的極限大逃亡
黃寬龍不過就是一介手中有刀的莽夫,他能跑到哪裡去?警方隨即成立了搜查本部,展開大搜捕。由於研判黃寬龍對北部的地形更為熟悉,因此搜查本部認為他將往三峽的方向走,便在黃寬龍可能逃跑的大檜溪嶺以北的山林、崁頂,還有黃寬龍的親戚等地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他自投羅網。然而,儘管搜查本部派出了眾多本島人警官四處偵查,也布置好眾多警戒線,但隨著時間過去,卻遲遲無法逮捕黃寬龍。唯一的目擊情報,來自於桃園大園的三塊石地區,謠傳有人看到殺妻後的黃寬龍往那裏跑去。然而,前往搜查的海山郡三峽分室,依舊一無所獲。
台北州的保安課長兼刑事課長手貝,是搜查本部的負責人之一。他以在日本的經驗設下封鎖線,然而此舉顯然對台灣人的用處不大。距離黃寬龍殺人逃逸已經五天,搜查本部竟連他的足跡都找不到!這對已統治台灣數十年的殖民政府來說,無疑是喪失威信的重大案件。
因此,報刊雜誌上靜悄悄的,什麼消息也沒有。知道一切的唯有受害者、其近鄰、兇手,與負責搜捕的警察們。這不禁讓我想到了過往曾研究過的張昌年命案(參見〈央行副理捲款失蹤〉〈屍塊深埋水泥中〉兩篇),在情報員「周阿姨」周敏的自傳中,曾質疑本案否因報導管制的關係,而有延遲報導的狀況。看來,為了維持統治威信,殖民政府們的手段都是一樣的無所不用其極啊。
真假黃寬龍
本案首次登上版面,是在1921年的2月。
當時,《台灣日日新報》上刊登了一則日文與一則中文的報導。日文的標題是〈狂人を裝ふ殺人犯人 逮捕さる〉,中文則是單純的〈殺人犯偽裝狂人〉。兩則的內容則是相似的,指出名為黃寬龍的殺人逃犯,因嘉義大林庄米商處盜白米四升,逃走時被逮捕。黃寬龍自從殺了人後,便潛伏山中,或躲在甘蔗田裡,夜晚四處竊盜或行乞。遭到逮捕的黃寬龍,滿嘴胡話,說他除了殺害妻子一家人外,連自己的母親都砍了。因為後者明顯沒有發生,所以才被指責「偽裝狂人」。報導似乎認為,黃寬龍企圖偽裝精神失常者。
然而真相比起這個更為……搞笑?
黃寬龍沒有企圖偽裝成精神失常的瘋子。那確實是個精神失常的瘋子。他聲稱自己是黃寬龍,而不認識黃寬龍的嘉義警方也就這樣相信了,立刻移送桃園。等到桃園的警方看到人,才發現人根本不對。
但搞笑的事情不只這一樁。事實上,就在嘉義警方逮捕假黃寬龍的前一天,台中警方也才抓到一個自稱是黃寬龍的人。前往逮人的桃園警方一看就說你們抓錯人啦!當場放了他。然後這位精神失常的民眾於是遊蕩到嘉義大林,在偷米時再度被逮。
桃園的警方非常不開心。他們決定這次要好好地安置這個人,叫他的親人帶回去嚴加管教。然而誰知道他是誰呢?不管警方怎麼盤問,這人若非閉口不言,就是嘻笑怒罵,再不然就堅稱自己真的是黃寬龍。沒辦法,警方只好祭出大絕招--請他吃飯。酒足飯飽後,這位精神失常的先生終於願意好好回答問題了。原來,他住在萬華下崁。當地的警察趕忙找到他的親戚,要他來領回,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黃寬龍呢?警方還是連他的影子都沒摸到。時間就這樣不斷不斷地、一天天地流逝了。
台灣警察建大功
1926年5月,事情開始有了轉折。12日時,熊空山一帶傳出黃寬龍現跡的風聲。海山郡的警察於是試著追捕他,未果。9月,時任海山郡刑事的台灣人警察羅清風,在熊空南腳(今熊空山南)開採樟腦的(樟)腦寮裡再度看到了黃寬龍。羅清風趕忙向三峽分室遞交了報告。27日晚上,由須藤警部帶領十一名警察,分兩隊入山搜索。他們這次的搜索,剛好碰到開採樟腦的工人,也就是被稱為腦丁的工人聚賭。眾人以為聚賭被抓,一哄而散,然而黃寬龍心知肚明,這些警察是為了自己而來。他極力掙扎。羅清風認準了黃寬龍,便悍勇無畏地撲了上去。
在逃亡六年後,黃寬龍終於落網。
警察非常開心。這個他們一度以為已經逮不到的逃犯,最終還是落網啦!沒有誰能逃過警察的法眼!很快地,黃寬龍就被送到郡警察課,在獲得初步的調查報告後,便送到台北地方法院檢察局。
黃寬龍的二度逃亡,與「灣製鬼熊」的誕生
值得一提的是,台灣在 1924 年與日本同步施行參考德國法律制定的新刑事訴訟法,此時,檢察官不僅擁有刑事訴訟法付予的強制處分權限,並可對嫌疑人進行 10天的羈押。負責的檢察官桝見良作,顯然想好好利用這10天的羈押,徹底地釐清案件的狀況。因此,他認為有實地檢證的必要。10月10日,桝見良作檢察官帶著被警察以「台北州保安課最新手銬」銬著、腰間繫上捕繩的黃寬龍,以及由兩名經南署精選,善於劍擊的巡察陪同,一起回到桃園的案發現場,做案件模擬。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模擬完成後,檢警要將黃寬龍帶回桃園繼續羈押的時候。他們回程搭乘簡易的山台車,在途經竹林的時候,黃寬龍突然間唰啦一聲從山台車上跳下,往山邊的暗處逃去。
這下不得了了。好不容易才逮到的逃犯,就這樣眼睜睜地又看著他跑掉?怎麼可能!於是台北州保安課的山下警部、木崎警部捕急忙趕到現場,海山郡警察課、新庄、海山等地的保甲壯丁也都被動員前來,一場聲勢浩大的搜山行動正式開始。
但,黃寬龍依然消失在空中。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但,為了顧及警方的顏面,報刊上將這個失誤歸咎於「兇漢長約六尺,一跡可及丈二」,意思是黃寬龍身高180公分,腿有夠長,跑的超快,所以警方才逮不到人。
帝國警察真是鬧了個灰頭土臉啊。這時,恰好在千葉縣發生的鬼熊事件也飄洋過海傳到了台灣。由於案件異常相似,均是因感情糾紛造成的多重殺人案,而犯嫌也同樣逃至深山,以致警方遲遲逮不到人。再也壓不下來的媒體,便替黃寬龍取了個「台灣鬼熊」的渾號。至此,如同千葉鬼熊成了日本警方的噩夢般,「灣製鬼熊」也正式成了台灣警察的噩夢。10月13日,警方研判黃寬龍已經突破了包圍網,逃往地勢亦相當複雜的觀音山一帶。20日,《台灣日日新報》甚至直接寫下〈灣製鬼熊 逮捕は 絕望か〉(逮捕台灣鬼熊無望)的報導。可見黃寬龍這一跑,對警方士氣的全面打擊。
為了帝國的榮光,非得抓到人為止!
但日本警方不能放棄。這件事已經上了報,若案子遲遲不破,那麼豈不是讓人看警方沒有?距離讓台灣人由武裝抗日轉向和平的政治與社會運動的西來庵事件,距離當時不過十二、三年前,許多人還記憶猶新。若不過區區一個燒炭工人都可以三番兩次地逃離警方的掌握,辛苦建立起來的威信就算不因此蕩然無存,至少也會開了個不小的孔隙。為此,警方這次可真的是不惜人力物力,持續不斷地搜查。終於,經過整整一年後,黃寬龍二度落網了。
這次,警方在鎖定他的大致駐所後,不急著逮捕他,而是希望能攻心為上,讓他自願投案。他們找來了黃寬龍的兩個女兒,讓台灣籍的巡查帶著他們到黃寬龍可能出沒的腦寮周遭,進行心戰喊話。原來,黃寬龍藏在深山中,除了以狩獵和採集獲得食物來源外,他耿直的個性與孝順的人品也頗獲好評,許多人更是對他斬殺外遇妻子的憤怒感同身受,因此就算沒有接觸,都盡可能地給予一些方便。發現此點的警方,決定試著與黃寬龍協商,比如如何懲罰他沒來得及殺掉的姦夫,以及承諾會奉養其母等。
終於,8月24日,黃寬龍二次被逮。他被逮捕後,在接受訊問時,指出他並不認為自己是殺人,而僅僅是「懲罰姦夫淫婦」。至於他逃亡多年的原因,是因為母親還健在,他不希望讓母親無人奉養。他說,如果母親去世了,他就算不去自首,也會自殺。
這番發言,瞬間讓台灣民間對黃寬龍的好感度直線飆升。這由早前仍以殺人犯描繪他的《台灣日日新報》漢文版記者,如今改以「孝子黃寬龍」作為標題,便可得知。有意思的是,這與千葉鬼熊之所以獲得日本民間的同情,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台灣社會,由於進入現代化的時程還不久,對男性與女性在情感上不忠的的評價顯然有相當的差異。在娶小妾仍多少合法的當時,黃寬龍的憤怒是被社會所公認的,而他大殺四方後,以母親為不投案的理由,也符合了台灣社會最重視的孝道。再者,能看到一個職業不過是燒炭、沒有受過多少教育的台灣人,可以把一票自以為是,總是狗眼看人低的日本警察耍的團團轉,或許也有不少人暗地裡覺得開心吧?
終章:灣製鬼熊的末路
彷彿是為了一雪前恥,1927年的9月6號,檢警又帶著黃寬龍去「實地檢證」了。這次,已經談好條件(並且被牢牢地綁縛著的)黃寬龍沒有再度逃跑,檢方順利地完成了取證的工作。至於這次檢證還是不是由桝見良作檢察官負責呢?由於他在1927年曾任職高等法院檢察局與臺北地方法院檢察局,因此還真的很難說。
11月18號,黃寬龍的案子要進行公判了。他的兩個女兒與母親都在旁聽席等著宣判。在場,最難過的應該就是他的兩個女兒吧?到底要怎麼面對爸爸殺了媽媽,現在又可能被國家殺掉的狀況呢?
12月2日,檢察官宣讀完起訴書,要求判處死刑。原本應宣判的9日,卻宣布了判決延遲。這個延遲,是否是因為有許多同情黃寬龍的台灣人極力為之爭取的後果?12月14日,台北地院的有水法官宣判,黃寬龍應判無期徒刑。經過通譯,得知判決的黃寬龍,在庭上大喊,「我不是想殺人的啊!不是想殺人!」律師為之上訴,到了1928年2月4日的二審庭,裁判長鈴木維持原判。黃寬龍再度大鬧法庭,最後被法警拖走,整個法庭竊竊私語聲不斷。「在旁聽席的女兒,聽到判決後掩面失聲」記者寫道。她們是為了什麼而哭呢?為了被殺死的母親,或者被判無期徒刑的父親?
無論如何,「灣製鬼熊」黃寬龍的傳奇,到此便告一個段落了。他是否在如今中正紀念堂附近的台北監獄舊址裡度過一生?抑或後來獲得假釋出獄,與女兒們再享天倫之樂?均無後續的報導可供猜測。而儘管黃寬龍終於被逮捕歸案了,但「鬼熊」在台灣的冒險,或許才正要開始--「鬼熊事件簿」,我們下次見!
辦公室調查員
心情隨著天氣變化起伏,熱愛香水,擁有一隻野生的馴化貓頭鷹。人生的格言是”Revenge. It’s even better than biscuits.”,但到現在都還沒復過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