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哈洛倫(Jack Halloran)會被人稱之為「快樂傑克」不是沒有原因的,富有的他周旋於眾多女人間,坐擁彷彿只在動漫裡才能見到的後宮,是個遠近馳名的花花公子。
不過各位也別太羨慕他,在那個還沒有定義出「病嬌」屬性的年代,傑克恐怕未曾想過,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女人中就出了一名「病嬌」。一場血腥而殘忍的兇殺戲碼,讓他與他的「後宮」,成為了1930年代美國媒體矚目的焦點。
故事的主角是一名被指控犯下謀殺案的女子,被報紙冠以「金髮屠婦」、「惡虎毒婦」、「行李箱女殺手」等稱謂的維妮‧茹絲‧茱德(Winnie Ruth Judd)。她與她的被害人,全是快樂傑克的後宮。
恐怖行李托運
1931年10月19日,一名左手帶傷的女子,來到了洛杉磯中央車站領取她託運的行李。然而女子所謂的「行李」── 兩只大型的木箱 ── 不僅散發出詭異的臭味,箱縫間還滲出暗褐色的液體。起疑的貨運員要求開箱檢查,但該名女子卻推託表示自己沒帶鑰匙,倉皇地離開了現場。
當警方撬鎖開箱後,認為裡頭藏了禁運的盜獵動物屍體的貨運員,才發現自己的猜想實在太過天真 ── 行李箱內竟是兩具妙齡女子的屍體。一具以扭曲的姿勢硬擠進箱中,另一具則被切割成數塊被塞入箱中,很難說誰的下場更慘一些。
由於在行李托運單上留有姓名,那名倉皇落跑的女子,也就是上面提過的維妮,很快便被警方鎖定。事件爆發後數日,她自知不可能一直躲藏下去,主動投案自首。
兩具女屍的身分被確認為安妮(Agnes “Anne” LeRoi)與珊米(Sarah Hedvig “Sammy” Samuelson)。而連接著她們三人的共通人物,就是前文提過的「快樂傑克」── 是的,她們都是傑克的「玩伴」,她們彼此甚至是相當要好的朋友。
呃,至少在事件發生前曾經是。
比甄嬛更血腥的「後宮」鬥爭
維妮在17歲的時候,就嫁給一名大她20多歲的退伍老兵,但他們的婚姻並不順遂。1930年,維妮與丈夫分居,當丈夫於洛杉磯的老兵醫院療養時,她搬到了亞歷桑那州的鳳凰城,於當地的診所工作。在這裡,她遇見了44歲的已婚多金男子,傑克。即便已經當了8年的人妻,才25歲的維妮姿色依然誘人,而傑克也無愧於花花公子之名,兩人很快地走在了一塊兒。
維妮同時也在職場上結識了安妮,以及安妮的室友珊米。為了治療珊米的結核病,安妮與珊米一同自阿拉斯加遷居而來,傳聞兩人也有著「友達以上」的百合關係,但這並不妨礙傑克將她們都收入囊中。「快樂傑克」自有他的一套,而被他收服的女人們,不僅不哭不鬧不打不吵,還一度友好地住在一起呢!
然而,這樣的光景沒能持續多久。
三人同居幾個月後,維妮便搬回自己原本的寓所,她與其他兩人之摩擦自此可見端倪。但分居就可以解決的摩擦怎會演變成一場血案,還以如此殘忍的手法分屍裝箱?這就讓人大惑不解了。維妮自首後的供述反覆不一,更強化了上述的疑問。
維妮先是聲稱「自衛誤殺」,她宣稱那天到安妮與珊米的家中作客,雙方卻吵了起來。安妮與珊米指責維妮將一名患有梅毒的女子介紹給傑克,認為她應該主動告知對方病情。但維妮認為透露他人病史違反職業道德,並且認為傑克跟那名女子純粹只是朋友。
雙方話不投機,中間不知發生了怎麼樣的爭吵,搞到最後,珊米拿起「據稱是維妮以前與她們同居時留在屋子裡的槍」,對準維妮威脅她。但維妮沒在怕,抄起手邊的刀反抗,想要搶走珊米手上的槍。安妮見狀也拿了塊熨衣板加入這場亂鬥,不斷用板子敲擊維妮的頭。在混亂之中,維妮左手中了槍,珊米卻胸部中彈身亡,槍也被維妮給奪走。失去理智的維妮很快將槍口對準了安妮,奪走了她的性命。
不過檢方並不相信這個說法,他們認為另一段維妮的供述,更像是事情發生的真實經過。
劈腿男別想撇得一乾二淨?
在這個版本的故事中,維妮因為與傑克的關係而對安妮心懷恨意,趁夜帶槍潛入她的家中,射殺睡夢中的安妮。珊米聽到槍聲趕來,奪下她手上的槍,命令維妮馬上離開她們的房子。一度離開的維妮卻又折了回來,帶著原本藏在屋外的刀,與珊米展開搏鬥。混亂之中,維妮左手被子彈擊中,而珊米則受到了致命的槍傷。
究竟事情的真相為何,原本可以透過現場的跡證來判斷。但警方在新聞散播出去後,並未意識到維護兇案現場的重要性,沒有禁止媒體與好事者進入。房東甚至在報紙上刊登廣告,提供「兇案現場一日遊」,只要10美分就能進入現場參觀,吸引了上百名好奇的民眾。可能殘留於現場的證據,便因此遭到了破壞。
審判的結果對維妮不利 ── 她被判處絞刑,並且在上訴後依然維持原判。根據後來的報導,據說陪審團當年會下達「有罪」的判決,不是因為他們希望她上絞刑架,而是希望藉此逼她供出共犯的名字。他們不相信維妮一個女人,能夠獨力殺兩個人,又在手受傷的情況下,分屍、裝箱、送託運,完成如此浩大工程。最有可能的答案,便是「快樂傑克」也參與其中,只是到底他參與了多少?
一度宣稱自己是獨自犯案的維妮,後來又供稱,傑克給她出了分屍裝箱的主意,並宣稱洛杉磯有朋友可以幫忙棄屍。因為維妮的指控,傑克也正式受檢方起訴為處理屍體的幫兇。
「我將因為這個男人該擔起責任的事件而被絞死……謀殺罪名定在我頭上,但我只是出於自衛。傑克‧哈洛倫湮滅了所有證據,我經歷的所有這些,他都有責任。我若有罪,那麼他也一樣。」在聽證會上,維妮這麼說。
然而根據當時美國的法律,如果要為傑克安上一個幫兇的罪名,那維妮的罪就是「一級謀殺」;但維妮此時堅稱自己是「自衛誤殺」,幫兇的罪名無法成立。
此外,維妮的說法也有許多難以自圓之處。如果有傑克幫忙,為何不選擇使用傑克的車棄屍於亞歷桑那的沙漠?而她為何又需要為了託運那兩具屍體,甚至還向他人借錢?追溯到根本,如果傑克本來就與維妮的犯行無關,那麼當他看到情人們橫死的屍體時,這名人稱「快樂傑克」的花花公子,真會為了手染鮮血的「玩伴之一」,而說「噢好吧,那我們來把屍體切一切,拖運到加州」,幹這種對自己百害無利之事?
受到社會同情的分屍案兇手
維妮最後沒能成功地把傑克「拖下水」,看似等待著她的最終結局只有絞刑。但即便在法庭上失利,不代表在輿論上站不住腳。許多人對維妮感到同情,也有人相信她其實是無辜的,或只是被傑克給欺騙、利用,為了愛幫他頂罪等等。就連「美國報業大王」威廉·赫茲(William Randolph Hearst)也出面資助她。無論這名頗受爭議的媒體大亨有何目的,維妮因此得以換上一個炙手可熱的辯護律師。辯護的方向也轉了個彎,要以「精神疾病」為由,為維妮開脫。
關押維妮的監獄中,有名願意幫助她的治安官,找到了一條陳年規例:如果治安官個人認為嫌犯神智瘋狂,他可以要求舉辦一場聽證會,來釐清嫌犯是否確實罹患精神疾病。這場聽證會翻轉了維妮的死刑判決,她成了法院認證的「瘋子」,被送往精神病院度過餘生,同時附上但書:倘使維妮被發現並無精神病問題,那麼她便必須接受原本的絞刑判決。
但維妮並沒有安份地待在精神病院中療養,而是不斷逃走,至少逃了「六次」。據說與維妮交好的護士給了她大門鑰匙,讓她可以堂而皇之開門逃跑。維妮最長的一次逃院紀錄長達6年,換了個化名的她成為某富婆的看護,對方甚至想將遺產留給維妮。從這些事蹟來看,維妮也真可說是某種奇才了。
到了1971年,在律師的協助下,維妮獲得了假釋,才總算得以合法地離開這個禁錮了她三十多年的院所。她搬去加州度過餘生,於1998年逝世,享壽93歲。
你以為這則故事因維妮的死亡而結束了嗎?並沒有。
告解?真相?逆轉的命運與唏噓的結局
2002年,一封維妮親筆撰寫的告解信被捐贈到亞歷桑那州立博物館,激起餘波盪漾。據信,此信是維妮在1933年寫下並交給律師,或許是不利辯護等原因,律師並未將此信公開。
「我所寫下的,是此案的真相……這是我最初且唯一的告解。」
維妮以長達19頁的篇幅,寫下她的犯案歷程。維妮在信中描述了從安妮身上感到的自卑,認為已婚的自己比不上安妮,而安妮那新鮮、甜美的笑容,都像是有意地在傷害她、嘲諷她。
「好幾個夜晚,安妮會故意在我們面前親吻他、撫摸他,當傑克離開後,又笑說自己根本不在乎他,只是為了錢而與他為伴。」妒恨最終燃燒成殺意,維妮表示,自己本來的目標只有安妮一個人,沒有打算殺害珊米。
在此信的供述中,傑克並未牽涉在內,而是她主動且預謀地犯下這所有罪行,殺人、分屍、裝箱、託運。之所以會想將屍體運到洛杉磯,或許是指望在那邊的丈夫與弟弟,能夠幫她「解決」這樁麻煩吧。
在維妮各式各樣的供述中,這封告解信的可信度到底有幾分,至今仍讓此案的研究者爭論不休。有人認為這便是最接近事實的陳述;也有人認為維妮那時仍愛著傑克,才在信中替他開脫。真相如何,或許我們永遠無法確證;不過我們知道故事的另一名主角「快樂傑克」的結局。
當年以無罪之身走出法庭的他,在鳳凰城的名聲卻跌至谷底,更喪失了他原本的事業夥伴與社經地位。不再快樂的傑克,於1939年便先維妮一步離開了人世。相比之下,維妮儘管一度被判絞刑,關進精神病院,最後卻整整活了93年。人生際遇之難以逆料,著實令人唏噓。
維妮的親筆手寫告解信
http://azmemory.azlibrary.gov/digital/collection/ahfmur/id/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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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奧波德與勒伯案】「去死吧!平庸凡人」,天才少年的犯罪大夢
參考資料:
https://en.wikipedia.org/wiki/Winnie_Ruth_Judd
https://medium.com/@ashleyhorsfall/the-story-of-the-trunk-murderess-51b059f13ecd
http://www.orderofthegooddeath.com/twisted-tale-winnie-ruth-judd-phoenixs-favorite-murderess
https://the-line-up.com/winnie-ruth-judd-phoenix-trunk-murders
總會浮現大學時試圖寫作的情境:室友的貓睡在我的電腦主機上,主機會漏電,牠的表情酥麻,在夢裡想像自己蓄勢待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