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死留皮,人死留名。但對於「物質」有著極端迷戀的我們,渴望留下的才不只是虛幻的名聲而已。我們渴望自己記得摯愛的臉,也渴望被摯愛記得。正是在這樣的需求之上,肖像畫成為一時的風尚。
不過,將三維物體轉換為二維畫作,其技巧固然令人驚豔,卻少了那麼一些「實感」。有沒有更好的方法將摯愛之人或是自己的面容真實而永久地流傳呢?
還記得我們之前提過的杜莎夫人 嗎?她所從事的並不是一個新職業。從中世紀開始,歐洲人便慣以「死亡面具」的形式,將逝者的容顏以石膏或蜜蠟均勻地塗抹在遺容上,等模具乾了,便可將熔化的金屬或蠟倒入,完成死者遺像。這種製模方式,讓遺容相當精確地保存了下來,毛孔、皺紋等無一倖免,甚至保留了死者的皮膚病痕跡。這個傳統,據稱可以追溯到古埃及、希臘和羅馬文化──考慮到古埃及知名的十三道木乃伊工法(誤),死亡面具對他們來說,確實是個蠻合理的紀念選項。
今日看來,這些死亡面具實在令人毛骨悚然。但對當時的人來說,那可是最好的紀念物,栩栩如生(呃,或者該說如死?)。由於做工精細,也不是平常人家負擔的起的。因此現存的死亡面具中,其實多為名人。舉例來說,像是蘇格蘭女王瑪麗一世(Mary, Queen of Scots)、美國總統亞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以及拿破崙(Napoleon Bonaparte)等,都有死亡面具存世。
儘管他們在世時都顯赫一時,但這並不能保證每張臉都能被後世辨認出來。 1849 年在亞芬河畔史特拉福河畔發現的「凱塞爾施塔特死亡面具」(Kesselstadt death mask),便是一例。由於發現地接近威廉.莎士比亞的喪葬紀念碑,因此當時許多人認為這就是莎士比亞的死亡面具,而引爆了一股熱潮。然而在大約 15 年後的考證,面具被認為應該是另一個詩人,班.約翰遜(Ben Johnson)的遺容。
無論這張面具屬誰,它終究是一位大文豪的面容。「能夠成為偉大作家/領導者/國王/將軍的人,會不會有什麼面相學上共通的特點?」在這個東西方共通的疑問下,死亡面具也逐漸成了上流社會熱中的蒐藏品──直到相機發明,死亡寫真出現。頓時間變得「不夠潮」的死亡面具,開始被收藏家遺忘,甚至丟棄。
1865 年,名為勞倫斯.赫頓(Laurence Hutton)的年輕散文家,在曼哈頓散步時,發現了某貴族僕人正奉命將家中那些「無聊的死亡面具」給拿去丟掉。好奇的赫頓湊近去看,卻感受到一股衝擊──「看著這些平靜的面孔,彷彿他們的靈魂在凝視著我」。那些安詳寧靜地散落在垃圾箱中的名人遺容,讓年輕的散文家心緒為之震動。自此,尋找這些面具,就成了赫頓的日常,他也成了知名的死亡面具蒐藏者。經過赫頓精挑細選留下的百來件藏品,確實都是今日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牛頓、歌德、惠特曼等等。
1897 年,赫頓將這批藏品捐贈給普林斯頓大學。由於它們相當脆弱,如今已是需要特別申請並有適當理由才能親眼欣賞的藏品。但普林斯頓大學另外提供了一個遠距欣賞的方式,那就是「勞倫斯.赫頓死亡面具線上展覽」。
時間確實是一個奇妙的玩意。它讓過往眾人習以為常之事,在今日顯得如此奇異古怪。在世界越來越平的現代,我們的異國也許不在他方,而是存在於時間的彼端。
參考資料:
1. The Museum of Fine Arts, Houston, Death Mask of William Shakespeare
2. Todd Ritter, Princeton University library is keeper of death masks
辦公室調查員
心情隨著天氣變化起伏,熱愛香水,擁有一隻野生的馴化貓頭鷹。人生的格言是”Revenge. It’s even better than biscuits.”,但到現在都還沒復過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