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宴犯罪001:綾瀨女子高中生水泥埋屍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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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黑道盯上了

面對長達41天的監禁與慘無人道的虐待,女高中生古田順子的心底不斷迴盪著武田鉄矢〈声援〉的副歌,嚴寒的十二月天,被剝光衣服,囚困在生鏽的簡陋陽台上,順子堅定意志,輕聲隨著金八老師唱起:「頑張れ、頑張れ。」

順子想要活下去。

如果不是為了早日湊足跟同學一起去畢業旅行的旅費,順子也不會騎著腳踏車,來到離家稍遠的塑膠工廠,每周打至少兩天的工;如果沒有這份打工,順子就不會遇上這幫兇惡的歹徒,不會遭受凌辱,不會被關在生鏽的陽台……

順子當時被監禁的二樓陽台(圖片源自:NEWSポストセブン)

快要對時間失去概念了,順子只能牢牢記住那是1988年11月25日。就跟平常一樣,結束打工的順子,騎著腳踏車回家,忽然被一名衝出來的男子踹倒,順子連人帶車重重摔在地上。事情發生得很突然,來不及看清楚那名男子的長相,只記得他匆忙跑走,然後跳上機車加速駛離的背影。幽暗的郊區柏油路,留下錯愕的順子,身上掛著零星的破皮與挫傷,吃力地扶起腳踏車。

「你沒事吧!」一名看起來跟順子年紀差不多男生,不知道從哪裡走出來,他上前搭話,並作勢要扶起順子。

順子微微點頭,趕緊把腳踏車扶正,忍著疼痛,一個跨步就準備要騎走,並不是刻意要拒絕別人的好意,她只想趁天尚未全黑,離開這區工廠林立,幾無人煙的路段。

「我剛剛也被那個人持刀威脅了,不然這樣,我送你吧,太危險了。如果他又回頭的話,那就不好了。」

本來想趕緊騎了腳踏車就走,但如果剛才那個奇怪的男子掉頭回來,那後果的確不堪設想。順子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名理著平頭的男生,很親切地笑著,也許讓他陪著走一段路,至少走到住戶比較多的地方,這樣比較安全。

「走吧!」男生很爽朗地走在前面,順子則是抱著驚魂未定的忐忑心情,牽著腳踏車,保持著距離跟在後頭。

大概才走了幾分鐘而已,還沒走出工廠密布的工業區,這個平頭男學生一個轉身竟把順子再度推倒在地,趁著四下無人,硬生生將順子拖到一個無人的倉庫,這才表明身分:「我是極青會的,如果不想被殺掉的話,現在就跟我去賓館!」

順子的腦袋一陣轟然,原來剛才那是一場假裝英雄救美的晨間肥皂劇。常常聽到黑道為了新宿龐大利益而火拼搶地盤的新聞,卻沒想到琦玉縣三鄉市這樣的小地方也有黑道。不知道什麼極青會的順子,迫於無奈,只好聽話地跟著這個平頭男生,去了賓館。


你趕快回家吧

原以為順從歹徒指示,就有機會被放回去,卻沒想到迎來的是無止盡的凌虐與羞辱。逞完獸慾的平頭男生並沒有打算放過順子,他先用賓館電話,聯絡了同夥,押著順子走出賓館,賓館外面有三個差不多年紀的男子,他們不懷好意地打量著順子,還跟平頭男生打了招呼。順子從身高跟機車款式,認出了其中一名男子果真就是剛才推倒他的兇手。

順子被押上一輛計程車,來到一棟面對公園的兩層樓民宅,這四個男子將她囚禁在二樓的小房間裡,輪番對她施暴。施暴內容包括強姦、在陰道及肛門塞入酒瓶等異物、燒去或剃除掉私處的毛髮等等。

順子起先不斷抵抗,但一個女孩哪裡是四個男學生的對手,所以除了性暴力之外,順子也招來了一頓又一頓的痛毆。被打昏了幾次,迷茫之間聽見了他們的聊天內容,順子才搞清楚他們不是什麼極青會,或者說,真的有極青會,但他們這幾個人,根本就只是鄉下小混混,看著人家足立區的黑道有樣學樣,隨便湊起來的雜魚黨。

把順子推倒的男人叫深治,臉型削瘦體格精實,有在玩拳擊格鬥,順子現在就是被關在他家的二樓;那個假裝好心親近順子的平頭男生叫裕史,是他們的頭,他負責策劃這一切,還找來一個叫讓的男生,燙著小捲毛,非常兇惡。而小嘍囉泰史,有時候會跟另外一個叫高次的跟班一起出現。

順子記得被押上樓的時候,有瞥見樓下的一些裝潢及日用品等擺設,還有這棟房子的外觀顯然也比一般民宅要氣派得多,而且打掃得還算整齊,由於這些人會輪流排班監視順子,確保順子無法離開房間半步,順子便大膽推斷樓下還有住人,而且看伸治的年紀,他應該是跟家人住在一起,不然他不太可能住得起這樣的房子。在某幾次被施暴的過程中,順子抓緊時機,強烈地反抗並不斷發出各種可以製造噪音,包括敲擊地板等等,試圖想讓樓下的人注意到樓上的異狀。

反抗的確會招來更粗暴的虐打,但順子都忍下來了,也終於在她被囚禁的第五天,這四個人剛好都有事情,暫時離開小房間一下子,伸治的母親便抓到機會,走上樓來,但是當伸治的母親開門看到順子,衣衫不整而且身上有很多明顯的傷痕瘀青,竟沒有協助她離開,也沒幫她報警或送醫,只是口頭勸告順子趕快回家,便匆匆關上門,躲回樓下去。

順子這才看懂。這群人雖然不是什麼多大尾的黑道,但是他們的雙親已經無法管束他們,甚至畏懼他們,伸治的父母應該早就有聽到順子的聲音,但是他們不敢「忤逆」伸治跟他的黨羽,所以眼睜睜看著不知名的女子被監禁在家中二樓,遭到各種不人道的對待,卻蒙昧良心,沒有對順子伸出援手。

這群虐殺順子的男學生,確實跟足立區的暴力團有點關係,但頂多就是幫暴力團經營的花店打零工賣花,如果零用錢真的不夠了,他們就採取二人一組的飛車搶劫。而順子只是他們一時興起綁回家消遣的玩具,只是沒想到玩了就不知道要怎麼放回去。

順子認清現實,她得自己想辦法對外求援。

 

每天只有一瓶牛奶一塊麵包

每天面臨不同人的欺凌,順子依然在等待下一次監視鬆懈的機會。

終於在12月的某天,趁著他們交班的時候,她躡手躡腳地逃出了囚禁她的小屋,她打著赤腳急忙想往警察局的方向跑,但人生地不熟,終究跑不過後來追上的裕史、讓、伸治。那天晚上,順子遭受了非常慘烈的暴打痛毆,面部嚴重受損腫脹,這三個人甚至用打火機燒她的腳,以此作為順子逃跑的「懲罰」。

從那天之後,順子不再被當做人類。

不管是強迫全裸跳舞,當眾自慰,還是在臉上身體上用麥克筆塗鴉等等,居然已經是最輕微的「懲罰」。他們會逼順子吸食強力膠,強灌威士忌、燒酎,強迫她一次抽兩根菸,把她腦袋裡的所有想法跟感官都攪糊了,不僅輪暴,還用鋼筋強行反覆插入她的下體,造成嚴重撕裂傷。

這些「懲罰」不斷交替反覆,由不同的人施行。時不時被關到陽台受凍的順子,全身被脫到剩下內褲,每天就只能喝一瓶牛奶,勉強吃一塊麵包。甚至逼順子喝自己的尿液。

順子不斷為她的逃跑道歉,她也承諾絕對不會說出去,希望這群徹底狂亂的男子放她回家。但是她現在這個樣子,就算她不說,又怎麼可能藏得住被虐待的事實?而且她被抓來伸治家的時候,身上只有穿著學校制服,她的家人已經找她很多天了,如果照順子說的放她回去,誰會相信順子只是在同學家或在東京街頭遊玩呢?

為了讓順子斷了離開的念頭,他們在順子腳上潑灑打火機油後點燃,造成順子雙足嚴重灼燒,難以行走。

雙腳逐漸化膿的順子,只能整日躺在被褥上,精神渙散的她甚至尿床了。直接尿在床上的屈辱感,讓她痛哭不已。為了「懲罰」她尿床,體格壯碩的讓,把她的臉揍得不成人樣,五官全都移位變形。

口中含著碎裂的牙齒和血塊,順子的意識逐漸模糊,求生的念頭已然消散,她終於認輸地說了句:「殺了我吧。」

但生命始終不令順子如願,她繼續被關在伸治的家中二樓,雙腳徹底潰瘍發爛,臉部的鈍傷讓她幾乎睜不開眼。已經不需要監視了,這群男子像餵養野狗般,每天只會來一次,每次只有一瓶牛奶,一小塊麵包。

 

啊!都忘記還有那女的了。

剛結束聖誕節的歡樂氛圍,街上又洋溢起正月新年的喜氣,古田家的女兒卻依然行蹤成謎。這是古田家最難過的一年,隨機犯案對當時的警方來說是相當新穎的犯罪手法,完全沒有頭緒,只能用最笨最慢的方法,從順子可能經過的路線反覆追跡可能的線索。

但他們不曉得,順子已經被綁到十多公里遠之外的足立區了。

古田家在埼玉縣三鄉市(圖片來源:Google Map)

裕史、讓、泰史、高次等人也都回家去過新年了,伸治則是一如往常四處遊蕩,因為順子是關在他家,所以「餵食」的工作幾乎都是他在進行。

1989年1月4日這天,裕史打麻將輸了大錢,他找來讓跟伸治,約好了去泰史家玩任天堂紅白機。這個時候是電視遊樂器第三世代的最末端,接續紅白機的「超級任天堂」還在最後試玩階段,要到1990年才會問世,在這青黃不接的時期,玩家們的遊興毫無歇退,甚至愈來愈強烈,紅白機8位元的效能已經達到極限,無法消遣裕史輸錢的怒火,才玩一下就徹底膩了。

「啊,都忘了還有那女的。」裕史像是忽然想起了某個藏在櫥櫃深處的蒐藏品:「去揍揍她消氣好了!」

一群人就這樣隨著裕史的指揮,來到伸治的家。

順子已經因為長期的營養失調,以及身體傷口的嚴重發炎,陷入了非常虛弱的狀態,幾乎是命懸一線,氣若游絲的程度。但是裕史沒有打算放過她,先是唆使體格壯碩的讓去暴揍一頓,然後在順子的臉上點蠟燭,逼她不可以閉上眼睛。當順子虛弱到無法下樓上廁所,裕史就逼順子尿在飲料的空紙盒,然後再強迫她用吸管把自己的尿喝乾淨。

這個時候的凌遲,已經沒有性的元素,全都是粗蠻洩憤的暴力攻擊,他們雙手套上塑膠袋,怕碰到順子潰瘍的膿血,卻又不斷毆打、踹踢順子,導致她渾身的傷口瞬間撕裂,染血狀況愈發嚴重。裕史拿出他練拳擊用的鐵製訓練器重擊順子的臉、腹部、大腿;讓也接棒裕史,用同樣的方式攻擊順子。小嘍囉泰史甚至把訓練器的鐵球舉到肩膀的高度,重重砸在順子肚子上。

裕史還繼續在順子身上潑灑揮發性物質,點火燃燒。

順子就在這最後一場折磨中,重傷身亡,死在伸治家二樓的床褥上。到後來驗屍的時候才發現,現場斑斑血跡之中,可能也包括順子腹中根本來不及成形的胚胎。

萬萬想不到的是,當這群極度兇惡,手段慘無人道的男學生,面對一具真正的屍體時,竟然慌了手腳。17、8歲的他們哪裡知道要怎麼處理屍體,又怎麼想得到人命真的會因為他們的暴行而消逝。

有人提出要找地方掩埋;有人提議毀屍滅跡;還有人建議偽裝上吊。

最後他們選擇了當時新聞最常播報,也是坊間最常談論的黑道處理屍體的方式:把人沉到東京灣。足立區不靠海,沒有足夠的水深可以沉屍,但他們可以仿照沉屍的前置作業,先找一個空油桶,把人放進去後,灌入水泥,然後再找地方棄屍。

擬訂計畫之後,裕史先去他工作的地方借了卡車,其他人分頭進行,包括取得水泥跟廢棄油桶,甚至去工地偷竊磚瓦。等到所有材料齊備,就在伸治的家裡調和水泥,把順子放進油桶中,封上水泥跟紅磚,載到東京都江東區的若洲地帶拋屍丟棄。當時那裡有很多工業廢棄物,像裝了順子的這種油桶,隨便數一數都有幾十個,他們的想法是,如果有業者要處理這些廢油桶,一定是整批整批一起,屆時,順子就會跟著其他油桶一起被處理掉。

 圖片源自:NEWSポストセブン

然而,以裕史為首的這群年輕人,終究是半調子的混混,他們根本不曉得,黑道早就不用水泥處理屍體了,因為被封在水泥裡的屍體,依然會不斷腫脹,但因為水泥跟鐵桶的包覆性反而會讓這些氣體無法順利釋放,屍體最終必定會撐破水泥跟鐵桶而出。

經歷了41天的生前監禁與三個月的死後封存,順子終於掙破了水泥跟鐵桶,再度看見蒼藍的天空,聽說當時炸裂的腐臭血肉,令報案的人、經手的員警、報導過的記者都永生難忘。

順子終究逃了出來,然而她的復仇似乎並沒有這麼順利。主謀裕史判刑20年,2013年出獄後,再度因為詐欺案吃上官司;讓遭求刑13年,但出獄後再犯下疑似的案件,竟只判了四年;伸治判處9年以下徒刑,2018年出獄後,再度因為殺人未遂入獄。小嘍囉泰史也只被判了四年。

也就是說,這些慘無人道,虐殺順子的人,並沒有在刑期得到教訓及感化,他們依然故我,毫無悲憫之心。至今都還活在世上,呼吸著跟我們一樣的空氣。

 

監禁順子的房子如今已經拆除重建(圖片來源:Google Map)

 

關於「狂宴犯罪」的種種:之一

日本社會評論家赤塚行雄把這類殘虐的兇殺案,還有路上隨機殺人,稱為是「狂宴的犯罪」。早在1978年,他就注意到未成年犯罪的問題,出版過一本《恐るべき子供たち 現代少年暴力論考》,專門探討日本未成年暴力事件勃發的社會背景以及各種原因。

根據赤塚的分析歸納,初步研判日本之所以會發生這類「狂宴犯罪」,跟戰後迎來極度快速的經濟成長有絕對的關係,家庭教育銜接不上,黑道聚眾的問題卻甚囂塵上,長久下來,一些最基本的價值觀念就會產生扭曲。但即使他很早就起身呼籲,希望日本社會重視青少年犯罪,特別是暴力犯罪的問題,依然無法預防後來陸續發生的那些駭人聽聞,泯滅良知,已臻暴虐狂亂境界的各種「狂宴犯罪」。

本次希望透過系列式、有組織性地介紹這些案件,能讓臺灣也盡早做好準備,或許某一天經濟活動發展到最高點的時候,那些難以置信的「狂宴犯罪」也可能發生在臺灣。

 

日本黑道水泥埋屍手法(圖擷取自日刊SP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