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生活的特色就是安靜、祥和、規律,位於美國愛荷華州(Iowa)的小鎮維利斯卡(Villisca)尤為如此。居民們無不安居樂業,互相關懷,過著比大城市無趣、卻也更安穩幸福的生活。
不過1912年6月10日這天早上,卻有點不一樣。
瑪莉‧佩克漢(Mary Peckham)就像一般勤奮、虔誠的鎮民一樣,早早起床開始打理家務,然而她例行的晨間生活,卻被一股詭異的不安感所打斷。
為什麼隔壁的摩爾一家(the Moores),到了早上7點都還沒有人出來做事、活動呢?
摩爾家族由一對富有、虔誠、受人尊敬的中年夫婦,與他們的四個可愛孩子組成,照理來說,一家六口的鄉居生活應該要早早開始熱鬧才是。聽不見鄰居日常的談笑聲,瑪莉‧佩克漢忍不住感到有點奇怪。
於是佩克漢走向摩爾家的房子,做出正常鄉村好鄰居會做的舉動──直接打開摩爾家的大門進去一探究竟。生活在這麼「夜不閉戶」的純樸小鎮,房屋大門、後門、窗戶都是不需要鎖的,鄰居們也保有良好的串門子習慣,不管是想要聊天、借廚房用品或其他目的,就直接開門進去就對了,沒有人在講隱私權的。佩克漢家與摩爾家平時也是一樣,毫無顧忌的串來串去,所以佩克漢女士從來沒有想過,除了打開摩爾家大門,進去與鄰居寒暄話家常以外的可能性。
她不知道那裏有甚麼樣的景象等著她們。
變調的小鎮清晨
佩克漢試著打開摩爾家的大門,想不到門竟然鎖著,裡面毫無動靜。
到底是發生了甚麼問題呢?一股不安感湧上心頭,這實在太異常了。
意識到事情變得非常不對勁的佩克漢,不敢擅自作主,急忙去鎮上找來摩爾家男主人約西亞‧摩爾(Josiah Moore)的哥哥羅斯‧摩爾(Ross Moore)。羅斯趕到弟弟家門口,發現無論敲門、喊叫都沒有回應之後,他就拿出備份的鑰匙打開了摩爾家的大門,然後入內一探究竟。
住了一家六口的房子竟然如此死寂,走廊上毫無聲響,窗戶全被拉上窗簾或是用布蓋上,使得房屋內部充滿陰暗的氣氛。正當羅斯尋找弟弟一家的身影時,他踏入了一樓的客房,看到兩具被被單蓋住的少女屍體躺在床上,兩人的頭顱全被斧頭劈爛。
大驚失色的羅斯‧摩爾,立刻衝出房子,要待在外面守候的瑪莉‧佩克漢去找地方警官。隨後,警官在屋子二樓的兩間臥室中,發現了摩爾一家六口慘死的遺體。43歲的約西亞‧摩爾與39歲的妻子莎拉‧摩爾(Sarah Moore née Montgomery)在主臥室床上遇害,約西亞的臉承受了好幾次打擊,連眼球都掉了出來。他們四個年幼的孩子睡在走廊另一端的臥房,赫曼‧蒙哥馬利(Herman Montgomery,11歲)、瑪莉‧凱薩琳(Mary Katherine,10歲)、亞瑟‧博伊德(Arthur Boyd,7歲)與保羅‧維儂(Paul Vernon,5歲),也在睡夢中遭遇了與父母相同的厄運。至於那兩名死在客房的少女,則是前一天來到摩爾家作客的客人,莉娜與伊娜‧史帝靈傑(Lena Stilliger and Ina Stillinger)姊妹,分別是12歲與8歲。
一夕之間,摩爾一家六口加上兩個客人,竟全部慘死在斧頭之下,腦漿迸裂,無情的兇手就連幼小的孩子們也不願放過。這起慘絕人寰的滅門血案,震驚了這個風和日麗的小鎮,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鎮民們聞訊前來,近百人圍在成為凶宅的摩爾家議論紛紛,深恐犯下如此令人髮指罪行的兇手,就躲藏在自己的身邊。
兇手的身分與動機
所以說,殺害摩爾一家的兇手究竟是誰呢?究竟是甚麼樣的人,能夠對無辜善良的摩爾一家人跟兩位作客的小姊妹下手?
鎮民們第一個想到的對象,自然是與死者生前有所衝突的人。
摩爾家是殷實的家庭,虔誠的基督徒,受到鎮民的普遍尊敬。這樣的家庭怎麼會與人結仇呢?然而,再怎麼樣受歡迎的好人,還是會遭人嫉恨的。出身維利斯卡的商人兼愛荷華州議員法蘭克‧瓊斯(Frank Fernando Jones)就是摩爾家的敵人,約西亞‧摩爾曾經在瓊斯手下工作,後來卻自己出來開業,成為瓊斯生意上最大的敵人。此外,地方上還有流言說道,約西亞跟瓊斯的媳婦有染,雙方的衝突和齟齬,說不成已經激化到要殺對方全家的程度。
不過,真的有這麼誇張嗎?雖然鎮民們加油添醋,把兩家的仇恨說得繪聲繪影,但敢出來大膽主張法蘭克‧瓊斯就是幕後黑手的人卻不多。就算瓊斯真的恨約西亞‧摩爾入骨,非要把他砍到腦袋開花,應該也不至於連他的老婆小孩,以及無辜的兩個少女都不放過吧。
除此之外,兇案現場也有一些詭異的跡象,讓警方很難判定這起滅門慘案的動機。在行兇用斧頭旁的牆上,黏著一條4磅的培根,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東西會出現於此。所有的死者在被暴力攻擊致死後,臉部跟身體都被蓋上被單或衣物,彷彿兇手還保有某種良知或恐懼,不忍見到被害人慘狀暴露。現場的所有窗戶都被拉上窗簾,沒有窗簾的也被用布蓋住,如果說兇手這麼做的用意是為了遮掩行蹤,那麼就很難解釋,他為什麼也要用布匹把屋內所有的鏡子全部遮住。莫非,他不只恐懼外界的目擊,更害怕自己殘暴行兇後映照出的影像?
所有的死者都是在睡夢中迎接死神到來,只除了一個人──作客的12歲女孩莉娜‧史帝靈傑。莉娜的手臂有防禦性傷痕,她的睡衣也被拉到腿上,下身沒有穿著內衣,種種跡象顯示兇手可能對莉娜有性侵或性騷擾的行為,莉娜可能也在遭到攻擊時清醒,成了唯一意識到恐怖降臨的被害人。
摩爾一家謀殺案實在太過兇殘,又太過奇怪,超乎警方跟鎮民們的想像。於是,他們開始將矛頭轉向那些不屬於維利斯卡的人──黑人、邊緣人與外來者。
外來的瘋狂殺手?
很快地,鎮上的流浪漢、外來者們紛紛遭到質疑,每個被認定是奇怪、不屬於主流群體的人,都被認為是趁夜砍死摩爾一家的疑兇。一位名叫安德魯‧索耶(Andrew Sawyer)的領班跟吊車駕駛,就被自己的雇主懷疑是殺人犯,只因為他是新人,來的那天剛好是命案發生的一刻,人看起來也很緊張。另外還有一位名為喬‧里克斯(Joe Ricks)的男人,因為穿著沾血的鞋子下火車而在遙遠的伊利諾州孟茅斯(Monmouth, Illinois)被逮捕。不過警方跟檢調最後都沒有任何實質證據,可以證明這兩位就是兇手。
警方查遍了全鎮的陌生人與怪人,卻找不出一個兇手,整起命案就這樣懸宕下去,小鎮上原來的祥和氣氛,被懷疑跟錯怪給撕裂殆盡。儘管法蘭克‧瓊斯在命案一年後成為愛荷華州的參議員,眾人還是在私下偷偷地將他視為殺害摩爾家的疑兇,他們認為瓊斯就算沒有親自動手,可能也涉嫌買兇殺人。被瓊斯雇用的這位殺手,則是威廉‧「黑仔」‧曼斯菲爾德(William “Blackie” Mansfield),他在1916年遭到調查跟逮捕,並送上法庭為摩爾家命案受審。同時,他也涉嫌另外兩起命案,其中一起還是用斧頭殘殺他自己的妻子、孩子與岳父母的滅門案。
曼斯菲爾德被指控的其他罪名,使他看上去極有可能就是殺死摩爾家的兇手,他可能是一個連環殺手,也可能就是瓊斯雇用的殺手之一。儘管維利斯卡鎮民有人出來指認曼斯菲爾德就是命案當天出現在現場附近的男人,但最後曼斯菲爾德還是獲得不起訴。
一年後,另一個嫌犯遭到逮捕。他是來自英國的牧師林恩‧喬治‧凱利(Lynn George Jacklin Kelly),在美國中西部旅行傳教,在1912年6月9日發生命案那天,剛好來到這個不幸的小鎮參加活動。凱利牧師是個瘦小的男人,有著閃躲的眼神、緊張的神態,看起來就讓人無法信任。此外,據說他沉迷於血腥犯罪故事,還有性騷擾兒童的不良名聲,這不禁讓人懷疑起莉娜‧史帝靈傑死前遭受的疑似性騷擾跡象,是否就是凱利的作為。
充滿「嫌疑」的凱利被捕到案,旋即招供:人就是他殺的!可憐的摩爾一家與史帝靈傑姊妹沉冤多年,至今終於要昭雪了嗎?──可惜,一心期待正義的鄉民們,又要再一次失望了。凱利一被送上審判庭,就立刻撤回了他的自白,還聲稱他是被警方刑求才被迫招供的。更重要的是,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凱利就是拿起斧頭殘殺八人的兇手,不管鎮民們覺得這傢伙多討人厭,他私下的其他作為多麼惡劣,這些都無法用來定他謀殺的罪行。
滅門謎團陰影不散
那個奪去摩爾家八人性命的恐怖夜晚,至今仍縈繞在維利斯卡小鎮上頭,陰影久久不散。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厄運會降臨在這家人的上頭,也沒有人知道揮舞致命斧頭的人究竟是誰。但更糟的事還不只如此,八條無辜的性命逝去,揭露出這個小鎮檯面下的恩怨情仇,真相未明的狀況,更加撕裂眾人之間薄弱的信任感。流言蜚語、排外心理,傷害著活下來的人們,即使在一個世紀之後,這起恐怖的命案仍在美國社會的心中,投下一塊巨大的陰影。謎團一日未解,傷口也就難以癒合。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