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城連續殺人事件】懸案經久歷年,影視如何改編?

謎爾布勞/調查員 檔案調閱291次

自從2019年9月19日、韓國警方宣布從犯罪數據庫中,比對出56歲的男子李春在,與當年連環殺人案當中第五、七和九宗案件兇手的DNA一致後,媒體不止一次採訪了針對華城連續殺人事件改拍電影《殺人回憶》的導演奉俊昊,而近期的電視劇《岬童夷》與《Signal信號》、《隧道》也紛紛成為熱門話題,足見本案對韓國影視內容的啟發與影響。

電影《殺人回憶》

過去眾多談論華城連續殺人事件的文章中,各人以後見之明切入華城事件,不但涉及了當時法律追訴期的限制,也受限於苦無和兇手有關的直接證據,讓這件涉及10名被害女子的重大刑案,始終無法找到真兇,成為韓國最知名的懸案之一。

案件中的各種細節,無論是被害女子的衣物、夜間尾隨被害人的行徑、在荒郊無人之處綑綁性侵被害人,或是用女子衣物勒斃被害人的種種細節,都成為許多影視作品的取材對象。即使沒有明說這是改編自什麼事件,但知道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是在說韓國的第一懸案——「華城連續殺人事件」。

從2003年到2017年,和華城事件有關的影視作品,有電影《殺人回憶》(2003)、三部電視劇《岬童夷》(2014)、《Signal信號》(2016)、《隧道》(2017)的劇情涉及華城事件。不過,這些相關作品的改編方向,其實都有所不同。一件無解的懸案,不再只是一連串破碎的悲劇,在這些取向不同的改編之中,懸案再次以不同的姿態,重現在我們的面前。

韓劇《岬童夷》

兇手就在我們之中

2003年,奉俊昊的《殺人回憶》上映,以強調科學辦案的徐潤泰,與靠直覺與逼供破案的朴度文,這兩名警察對案件處理的不同觀點展開故事。

電影中,由於新的被害人陸續出現,他們的破案壓力也隨之迅速增加。等他們終於逮到一名嫌疑人之後,似乎離破案又更進一步。不過諷刺的是,後來從美國實驗室送回的DNA檢查報告,讓嫌疑人解除了嫌疑,也讓角色陷入自我懷疑與掙扎之中,正義突然變得難以捉模,就和那無法觸及的真相一樣

這樣的戲劇轉折,也成了奉俊昊《殺人回憶》的一大賣點。

不過,電影中最令人動容的,是朴度文在稻田中凝視著鏡頭的畫面。當朴警官重回案發現場時,卻碰上一名路過的女學生告訴他,之前也有個人在這裡,和警官一樣凝視著遠方。當朴警官詢問那個人的長相時,女學生只告訴警官,那個人長相很平凡,就像是一個普通人的樣子。

電影藉此再次提醒觀眾,兇手可能以一個毫不起眼的、普通人的姿態,就藏匿在韓國成千上萬百姓之中。任何友善可親的面孔背後,都可能隱藏著真兇的得意笑容。他可能回到案發現場,遙想過去作案的各種細節,也有可能坐在某間電影院觀賞著《殺人回憶》,甚至正在物色下一起命案的被害人。

因為,兇手就在我們之中。

2014年的電視劇《岬童夷》從這點出發,在時隔30年後,讓早已超過法律追訴期的華城事件,出現第11名被害者,進而開展出真兇、模仿犯,與追查此案的刑警之間,彼此相互鬥法、聯手合作的諜對諜戲碼。故事從另外一個角度,將人們對連續殺人事件再臨的恐懼轉化為故事的核心——只要兇手一天沒有被逮捕歸案,案件就還有繼續發生的可能。

讓我們再次回到《殺人回憶》裡,朴警官凝視遠方的眼神。他的眼神,不僅是來自知道案件過去的凝望,更是放眼未來案件終究得以偵破的渴望。電影標題所謂的「殺人回憶」,明的是以員警視角切入事件,暗裡卻是要喚醒眾人的記憶,想起這件眾所注目,卻因為法律限制和調查的瓶頸,終究成為懸案的殺人事件

也許,只能時間才能給出答案。

韓劇《Signal信號》

懸案,成了未來的救贖?

電視劇《信號》和《隧道》改編華城事件的方式,其實都沒有完全照搬原本的事件,而是借用原有事件的細節,配合劇情需要而有所異動。

《信號》中藉由「長期未結案件小組」的調查,加上連結1986年與2016年兩個不同時空的手持無線電,有機會將2016年已有的調查資料轉述給1986年的警官。或許,他們能夠聯手在事件發生之前,就阻止悲劇的發生。

然而,時空旅行的悖論必須解決——改變過去,也會改變未來。

如果說拯救他人的代價,是犧牲自己重視的人,那麼正義的天秤究竟會倒向哪一邊?如果犧牲了自己重視的人,卻依然沒有辦法改變一切,那又該當如何?如果說為了拯救已在名單上出現的被害人,卻讓其他人成為新的被害人,那麼這樣的正義還是正義嗎?

藉由這樣的命題,角色陷入了兩難的道德困境,同時也必須在資訊不完整,未來可能早已改變,無法預測案情發展的狀況下,選擇堅持自身的正義和他當初選擇成為警察的理由,即使那可能會付出無比慘痛的代價

在電視劇《信號》中,華城事件成了執法者的矛盾習題

雖然華城事件在《信號》裡只佔了兩集的篇幅,卻是推動劇情的重要關鍵。同時,事件在影集所扮演的角色,不是兇手藏匿在普通人之中的恐懼,也不是描述受害者家屬內心的傷痛,而是從執法者的角度,談對正義的堅持,或者說,對法律制度的信任問題——難道過了法律追訴期,兇手就沒有罪了嗎?

這也是影集《信號》透過多起懸案的偵辦,不斷對觀眾拋出的追問。

韓劇《隧道》

受害者家屬要的,也許只是一個答案

即使過了法律追訴期,受害者失去的未來,家屬內心的傷痛,也從來未曾消逝。劇情改編自華城事件的《隧道》(電視劇中改為「華陽事件」),和《信號》同樣穿越時空、跨時代合作辦案,同樣是1986和2016兩個時間點。

然而,不同之處在於,這次負責辦案的人都是被害人家屬——其中一人的母親是華城事件被害人,另一人的父親則是因追捕嫌犯殉職的警官。如果說《信號》的角色是為了貫徹正義,《隧道》的角色則是為了找到答案。他們對案件的執念與創傷記憶,正好補足了《殺人回憶》和《信號》兩部作品,沒有關注到的不同面向。

無論是因為母親的死,讓角色選擇成為警官,甚至甘願留在地方警局,就是為了找出當年的事件真相,找出真正的兇手。或是因為失去父母之後傷心過度而失去童年記憶,記不起和父母有關的細節,因此成為心理醫生,只為了早已遺忘的記憶裡父母,再次相信自己並非被父母遺棄的孩子。

在《隧道》裡,無論是試圖找出殺害母親的真兇,或是因案件而失憶想找回記憶,都和華城連續殺人事件有關。然而,比起案件或真兇本身更重要的,其實是找回失去的母親、父親和童年,所有的一切只希望兇手或案件本身,能給他們一個答案。

在一切終於真相大白的一刻,也許只有在兇手道出真相、受到法律制裁,讓死去的人不是毫無意義的死去,漫長的傷痛也才有了完全復原的可能

 

跨越虛實,改編作品也能改變社會

在這些改編作品中最重要的一點,是懸案未曾被人遺忘的苦痛吶喊。

從《殺人回憶》到《信號》、《隧道》的十多年間,法律追訴期僅有15年的設置,在韓國逐漸被視為不該存在的制度。因為,未解案件本來不應該有調查的期限。眾所矚目的懸案,在兇手仍未遭逮補的狀況下,讓受害者家屬的苦痛永無終結之日,而懸案本身或許也會因為法律追訴期的限制,而不再有人動手調查。

或許也是這些改編作品的迴響,引起輿論的討論和關注,讓韓國終於在2017年廢除了法律追訴期的限制,懸案的調查與刑案的追訴期永遠不會終結,直到兇手受到法律制裁的那天。

誰說虛構的作品,不能改變世界呢?

 

附記:2019年10月1日,李春在終於承認犯下了10起案件(甚至包括第8起嫌犯為尹英澤的朴相熙案),此外,他還承認了其他5起目前暫未公開的強姦殺人案,以及約30起性犯罪或犯罪未遂。本案之法律追訴期已於2006年結束,但韓國警方仍表示會繼續調查。正式破案,也許指日可待。

 

消息來源:KBS(韓國放送公社)。

新聞網址

http://news.kbs.co.kr/news/view.do?ncd=4285589&fbclid=IwAR0B_LHYV6K4MNIIhqbM46bMc7zcm9at9gTTP5N5jnkPf3VNHhThLIF25c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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