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近來,泰國少年足球隊與教練共13人的失蹤事件,在台灣也廣受矚目。幸好根據最新的消息,他們已經平安地被發現了(不幸的是,據說已有一位搜救人員遇難)。然而,在40年前的美國,曾經發生過一起超級不可思議的成年業餘籃球隊員集體失蹤事件--至今,還有一人下落不明。這個被稱為「蓋瑞・馬提亞斯失蹤事件」的案件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1.
1978年2月24日,冬末的星期五晚上,五個年齡在24歲到32歲之間、熱愛籃球的年輕男子,開著其中一個人的車,從加州猶巴市(Yuba City)附近出發,到80公里外,位於奇哥市(Chico)的加州州立大學看籃球球賽。他們支持的隊伍贏了,於是在晚間十點多,他們開開心心地到大學附近的雜貨店裡採購了一些零食,然後開著車子離去。店員接待他們的時候有點心不甘情不願,他本來已經要打烊了。他是最後一個確實看見這五個人的目擊者。
他們原本應該在一兩小時後回到家裡,好好睡一覺,第二天要早早起床,打他們自己的籃球比賽。他們的球隊叫做「門戶鱷魚隊」(Gateway Gator),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一語雙關:「門戶」指的是他們五人參與的一個就業輔導計畫,叫做門戶專案(Gateway Project)。Gator一方面指他們身為門戶專案參與者的身份,也是短吻鱷的簡稱,聽起來滿威風的。25日的這場比賽非同小可,如果他們贏了,可以到洛杉磯去免費玩一週。五位青年裡唯一戴眼鏡的蓋瑞・馬提亞斯(Gary Mathias),之前連續碎唸了一整個星期:「媽,星期六我們有很重要的比賽,別讓我睡過頭好嗎?」唸到他媽媽都不耐煩了。
然而,最終他沒有參加這場比賽。更神秘的是,在這五人之中,就只有他從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因此,這個最後導致四人死亡、一人失蹤的事件,往往拿他的名字做代稱,被稱為「蓋瑞・馬提亞斯失蹤事件」。
事件的開頭,或許可以從泰德・韋爾(Ted Weiher)的母親在25日的清晨5點突然醒來開始。韋爾太太意外地發現兒子的床是空的。她打電話給比爾・史特林(Bill Sterling)的母親;史特林太太從凌晨兩點就醒了,一直等不到兒子回家。接下來兩位母親分頭聯絡另外三個人的家人,證實了傑克・馬德魯加(Jack Madruga)、傑基・休伊特(Jackie Charles Huett)、還有前面提到的馬提亞斯,全都沒有回家。他們錯過了自己的球賽。到了當天晚上八點,馬德魯加的家人報警了。
五個成年男人晚一天回家,有這麼值得擔心嗎?有。一方面他們從來沒這樣做過,另一方面,他們有些獨特的背景。
前面提到了他們參與一個被稱為「門戶專案」的就業輔導計畫,這個計畫,其實是專為身心障礙人士設計的。韋爾、史特林、休伊特都被診斷為「輕度發展障礙」;馬德魯加雖然沒有被診斷過,但家人一直都知道他「有點遲鈍」。然而他唸過高中也曾經從軍,五個人開的車就是他的。馬提亞斯沒有發展障礙,他的問題在別處:五年前他從軍派駐在德國的時候,開始出現精神失常、甚至暴力攻擊的狀況,後來被診斷出有思覺失調症。然而家人支持他接受治療,他也是非常聽話、定時服藥的模範病人,已經兩年沒有出現任何症狀了,現在很穩定地替繼父工作。
這五個人雖然成年了,在家人口中仍然是「男孩」,都還跟父母住在一起。他們身體很健康(只有馬提亞斯必須定時服藥,而且近視度數很重,沒有眼鏡的話看什麼都重影),頭腦也許簡單一點,但五個人一起開車去別的城市再回來,這點事情還不構成什麼考驗。他們沒有回家,肯定出了什麼事。但是到底是什麼事呢?
到了2月28日星期二,警方找到了馬德魯加的車子——空的。裡面只有吃剩的零食包裝紙。車子的一邊車窗被搖下來,停在雪堆裡,門沒有鎖,車鑰匙被拔掉帶走了。嚴格說來車子並沒有「卡住」(五個男人很容易就可以把車推出雪堆),油箱裡還有油。警方後來測試過車子接線,引擎立刻就發動了,所以當時引擎沒故障。為什麼在半夜離開還能發動又還有油的車子呢?
再說了,車子停的地方很奇怪。
從地圖上看,從奇哥市回到猶巴市的路其實只有一處叉路,很難走錯,而且當天那條路的路況也不差。然而車子發現的地方,卻是要特別繞過去的(跟猶巴市完全不同方向),還是往山上開。停下來的地方是雪線以上。這五個人穿的衣服並不多,也不適合登山;其中兩個人(車主馬德魯加跟史特林)根本就不喜歡戶外活動。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棄車?在這之後呢?
車子找到當天開始下大雪,搜索隊自己都差點遇難,卻再也沒找到任何線索。
下一個線索,直到六月才出現。
2.
警方為了尋找這五個莫名其妙失蹤的年輕人,過濾了大量線索,甚至曾經求助靈媒(靈媒講了個很刺激的綁架故事,可惜指出的線索是一棟不存在的房子),結果真正的突破,卻是因為另外一群人無意中闖入一條廢棄道路。
當年的6月4日,一小群趁著週末出遊的摩托車騎士晃到一處荒廢的森林拖車營地裡,結果在一股惡臭的引導下,發現了一輛車窗被打破的拖車。拖車裡的床上,躺著泰德・韋爾的屍體;他身上裹著八條毯子,直包到頭部。他嚴重凍傷的腳上沒有穿鞋,也許腳腫得太厲害,根本穿不上。奇怪的是,腳比較小的馬提亞斯的鞋子反而在拖車裡。韋爾的戒指、項鍊、還裝著現金的皮夾、還有一只金錶,擺在旁邊的桌子上。五位男士的家屬都不認得那隻錶,沒有人知道屬於誰。
從韋爾臉上的鬍渣判斷,2月24日之後他至少還活了8到13週,死前掉了80到100磅(約36到45公斤!)的體重。他是凍餓而死的。
可是,拖車裡到處都有火柴,也有一些平裝書還有木製傢俱可以生火。警方很困惑為什麼他們沒有生火——他們也許比平常人遲鈍,但他們的基本生活功能都沒問題(其中兩個人還服過兵役)。拖車外有個儲存用的棚屋,裡面有一些開來吃過的C口糧空罐(軍用罐裝濕式口糧),其中一個是用軍用開罐器打開的(或許是當過兵的馬德魯加或馬提亞斯打開的?);同一個棚屋裡還有另一個櫃子,裡面裝滿了各種脫水食品跟罐頭,足夠讓這五個人吃上一年。拖車外的另一個棚屋裡還有丙烷燃料罐。如果他們用了這個燃料罐,他們就有暖氣了。到底為什麼他們沒有發現這些活命的物資?來不及發現嗎?但韋爾還多活了8週到13週,在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輛拖車距離五個人拋棄的車子有19.4英里(約31公里)。就算是體力正常、路況正常,這也要走上5、6個小時——而且那是一條上坡路。雖然後來調查發現二十四日之前,曾有輛鏟雪車在當地壓出一條比較平整的路,但就算他們是跟著被壓平的路走上去,也夠辛苦的了。但到底為什麼他們會往上坡跋涉到這麼遠的地方?為什麼到最後只有一個人在拖車裡?
找到韋爾的第二天,警方找到了馬德魯加與史特林的遺體。他們躺在通往拖車那條路的另外一頭,距離車子11.4英里(約18公里)。他們可能都被動物咬過,馬德魯加的遺體被拖到溪流旁邊,史特林只剩下骨頭了。又過了兩天,在同一條路上比較靠近拖車的地方,五個人裡最年輕的休伊特被他父親找到了。老休伊特不顧員警阻止,堅持加入搜索,結果找到了兒子的脊椎骨。次日,其他郡來支援的警察找到了休伊特的顱骨。
馬德魯加、史特林與休伊特的遺骨都是在拖車的東北方被發現,但在拖車的西北方不遠處,搜索隊找到兩條羊毛毯跟一隻微微生鏽的手電筒。是馬提亞斯留下的嗎?如果是,為什麼他往這個方向走,還扔下可以禦寒的毛毯?然而沒有人找到馬提亞斯的任何蹤跡。馬提亞斯在出發前剛服過藥,而且他已經穩定了兩年,理論上來說,至少在24日當天晚上,他不該發生什麼異狀。然而根據家人說法,他要是沒有吃藥,頂多撐兩星期就會開始出現錯亂的幻覺了。在《華盛頓郵報》當年6月6日刊出的深度報導裡,馬提亞斯的繼父與母親對於他的生還已不抱希望,只希望融雪後的土地能還他們兒子的屍骨。
然而40年過去,蓋瑞・馬提亞斯仍然被列為失蹤人口,名字與照片依舊掛在猶巴郡警局的網站上。
他留下的只有一雙鞋——留在韋爾死去的拖車裡。警方猜想,或許馬提亞斯的腳也因為凍傷而腫脹,所以他脫掉了自己的鞋,換上了韋爾的鞋子,然後走出拖車求生⋯⋯但他去了哪裡呢?那時候,他多久沒有吃藥了呢?他的眼鏡還在嗎?
乍看或許只會覺得這個故事很淒涼,但沒什麼好說的,就是一群心智狀態不佳的年輕人穿著單薄在深冬誤入山區,結果不幸罹難,只證明了大自然的力量很可怕。但還有很多奇怪的細節,甚至是目擊證人的報告,都讓人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這麼單純⋯⋯
3.
前面已經提過,從奇哥市回到猶巴市的路線幾乎是直線,猶巴市五人組並不是迷路(至少一開始不是),而是刻意走了另一個方向——但他們本來打算要去哪裡呢?警方調查過,馬提亞斯在地圖更往東一點點的佛布斯鎮(Forbestown)有認識的朋友;但他在當地的朋友說,他已經一年多沒見到馬提亞斯了。好,這麼久沒見,算是見面的好理由吧,但就算馬提亞斯真的突然間心血來潮,想去佛布斯鎮——完全不顧第二天有一場他叨唸了一整星期、絕對不想錯過的比賽——而且也說服了另外四個人一起去,他們開到一半路線也轉了個大彎,不是往佛布斯鎮去了。
如果說,他們是要往佛布斯鎮或者其他地方,卻不幸在中途轉錯岔路,卻有些細節顯得不太合理。馬德魯加開的是一輛低底盤的大車,裡面載了五個大男人,他們走的那條路線並不好走,底盤卻一點刮痕都沒有。而他們的車裡有放加州地圖,如果他們真的迷路了,應該會拿出來看,但地圖好好地放在車子的置物箱裡,離開的時候也沒帶下車。(忘記了?太匆促?或者根本不覺得需要帶?)所以他們沒迷路嗎?等等。馬德魯加很愛惜車子,他的家人覺得他不太可能把車讓給別人開,但他們不認為他熟悉那條路。實際上,這五個人都不熟悉那條路。如果還是馬德魯加開車,那麼就是他一路開得非常小心,不慌不忙。在寒冷的陌生山區迷路了,還如此鎮定?(車上只有另一個人有駕照,就是嚴重近視的馬提亞斯。)
他們的車子引擎沒拋錨,油箱有油,然而他們丟下車子(還記得拔走鑰匙),卻在衣著單薄的狀況下往上坡路走。為什麼?馬德魯加的母親堅信:「有某種力量逼他們往上走。他們才不會像一群鵪鶉似地朝林子裡亂竄。我們很肯定有人逼他們這麼做。我們實在想像不出誰能制得住這五個男人,但我們知道一定是這樣的。」
是什麼樣的力量呢?他們在奇哥市除了一場籃球賽以外,還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嗎?是多殘暴的歹徒、多驚人的追兵,才會讓他們丟下車子,往山裡走去?——但如果他們真的被人追趕,所以才不得不走上一條根本不熟悉的路,還硬著頭皮往山裡逃,車子到底為什麼沒有刮痕?
而且最奇怪的是,這追兵居然能夠完全沒留下任何痕跡。警方實在難以解釋拖車附近有食物又有燃料,韋爾卻還是凍餓至死(但之前至少活了兩三個月?一個人嗎?)的種種矛盾,也開始懷疑是不是有外力介入——然而他們也找不到證據證實這一點。事後找到的四人屍體,能夠還原的真相也有限;我們連這些人的死亡先後順序都不清楚,這個離奇程度已經可以上批踢踢marvel版了。網路上某些談論此事的文章,因此稱之為「美國加特洛夫事件」(American Dyatlov Pass Incident);原本的加特洛夫事件是1959年發生在俄羅斯烏拉山境內的離奇山難,九個人入山全體罹難,死狀離奇。但那九個人都被找到了,馬提亞斯卻是拼圖裡一直找不到的那一塊。
那天晚上,他們離開奇哥市的雜貨店以後,還有一個人可能見到他們(的車):55歲的約瑟夫・秀恩斯(Joseph Shones),他當天傍晚開車上山,但在下山的時候碰上了麻煩:他的車卡在雪堆裡,而他企圖把車推出來的時候,心臟病突然輕微發作。他沒有死,但全身疼痛無力。在這種狀況下,他開著暖氣跟引擎躲在車裡,希望能幸運地碰到過路人救援。接下來的幾個小時,秀恩斯覺得他看到有一組或兩組人開車經過,但他喊叫求援的時候,對方的車燈就熄滅了。他還聽到吹口哨的聲音。後來他承認,他不太確定那到底是不是幻覺。但有一件事情倒是肯定的:過了午夜以後,他的車子沒油了,他不得不冒險離開車子去求救,他往下走了大概二十碼,就看到一輛裡面沒人的Mercury Montego,就是那五人組的車子。後來他去住院了(畢竟心臟病發了),顯然沒能來得及早點告訴警察們他看到什麼。如果秀恩斯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麼,及時讓警方更早一兩天就找到車子,多一兩天好天氣可以搜救(記得嗎?警方一找到車以後,當地就開始下大雪),那五個人會不會更早被找到?
現在,或許沒有人知道到底四十年前發生什麼事了。
P. S:網路上可以找到不少文章談此案,有些文章的內容還彼此互相衝突,不過大家抄來抄去,大概都是以《華盛頓郵報》或《洛杉磯時報》的文章為主,本文也以這兩個來源為主。
參考資料:
1. The Mathias Group from Yuba City – Strange deaths on U.S. mountains,8/12/2017
2. The Disappearance of Gary Mathias (S02EP07)
3. 5 ‘Boys’ Who Never Come Back, by Cynthia Gorney , The Washington Post, 6/7/1978
4. “Five May Have Met Foul Play”, LA Times, 10/3/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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