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香港的異常命案:陳彥霖死亡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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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9月22日,一對父子趁著週日早上出海釣魚,魚還沒有釣到幾尾,竟發現一具全裸的浮屍,在魔鬼山外的海域浮浮沉沉。

魔鬼山曾是軍事基地

  他們萬萬想不到,眼前這位死者將會勾起全香港的爭議事件,成為至今無法破解的懸案。

  經警檢人員的初步調查,很快就確認死者是一位十五歲的失蹤少女。死者生前曾在校際游泳比賽中獲獎,甚至接受過專業跳水訓練,如今卻變成肚部發漲、已現屍斑和屍僵,死亡超過十二小時而且一絲不掛的遺體,似乎正訴說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當案件在10月5日由蘋果日報主動查詢曝光後,警方在翌日就立即發表聲明,指稱解剖未發現表面傷痕或性侵跡象,死因並無疑點,並將遺體迅速火化。警方這種有違常識常理的處理,立即引發了全港市民的強烈反彈和關注。

  少女的名字叫陳彥霖。在後來的相關文宣中最常見到的句子是:「她只是剛好不是你女兒」。

她是誰的女兒?

  陳彥霖的母親何姵誼在十八歲時未婚生子。因為男友吸毒和家暴,何在女兒三歲時帶她離開搬回父親家暫住。彥霖一直由外公照顧,何女自行搬走,兩母女一星期才見一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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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自破碎家庭的少女,沒有父愛,不成熟的母親恐怕亦無法為她的成長提供足夠的支援和保護。這樣的成長背景,使得彥霖後來留下約五次離家出走、數度被送入女童院、曾經當過陪酒女、吸食大麻、甚至事發前一個月還因為襲警再次被送進女童院的記錄……但這都不該是她成為浮屍的原因。

陳彥霖臉書的照片,左一女子為何姵誼,中央者為陳彥霖。

  在這種「會學壞一點也不奇怪」的背景下,她又未必真的如想像中「墮落」。例如她在2019年初曾表明自己已決心重新開始人生,也報讀了新學校。她的臉書可以看見許多和母親及親人的快樂合照。雖然她與母親聚少離多兩人又同屬火爆性格容易吵架,但至少不是長期與家人對抗對立無話可談的狀態。

  雖然,她的筆友伍紹剛指她的來信經常都在說她不開心的事,也曾在見面時落淚。但在不少人口中,彥霖都是個活潑外向、熱情開朗、有點衝動火爆但喜歡笑的女孩。

  這樣的女孩,為什麼會成為一具全裸的浮屍?

  一切得回到2019年的香港。

警民信任完全崩盤的香港

  2019年3月,因潘曉穎命案,港府提出的《逃犯條例修訂草案》,引爆大規模的反對抗議運動。2019年6月開始的一連串街頭運動,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視為2014年佔中運動的再燃。兩者皆源自香港人對香港政府以及其背後的中國政權的不滿和抵抗。

  但在經歷了多次幾百萬人的和平集會後,政府非但沒有打算傾聽民意,反而重覆2014年借用警力打壓人民的手段,而且變本加厲。不惜策動地方暴力組織,借刀殺人以消滅異見聲音,甚至出動殺傷力越來越強的準軍事武器、越來越濫權暴力任意對待手無寸鐵的市民,香港市民對香港警察的信任早已崩潰。在殖民地時代曾經令香港人自豪、信任和尊敬的香港警察形象,由2014年開始貶值至2019年完全破產。為了拘捕、控告示威參與者,執法機構率先任意扭曲法律,負責檢控工作的律政司亦不惜介入法律程序,加上一些法官的紅色背景,不禁令人懷疑司法機構是否還保有獨立可信的質素。

資料來源:專題企劃:2019,香港「反送中」運動。udn轉角國際。

  經過721元朗襲擊事件警方背棄求助的受襲民眾、8月新屋嶺扣留中心傳出多起警察虐待性侵甚至輪暴年輕被捕者的傳聞、831太子站警方毆打市民且拒絕急救員施救……等等馨竹難書事件後,香港市民對警察和法律制度的信任度早已跌至最低點。

  反送中運動白熱化的同時,突然增加許多「無可疑自殺個案」,更令「示威者被警察或來港公安殺害後棄屍」的傳聞滿天飛。在警察暴力和政治迫害恐懼下,很多人因害怕報警求助轉而在網路社交平台匿名尋求大眾協助,進一步令真假資訊難以判明。

  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9月24日深夜,Telegram群組及連登討論區開始流傳陳彥霖失蹤的尋人啟示,指她在9月19日下午後開始失蹤,而她的朋友說她曾多次單獨參加反修例示威。

  原本就充滿各種疑點的游泳好手赤身浮屍海中奇案,因此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彥霖的2019年

  要回顧少女人生的最後一年,得首先介紹香港的女童院狀況。

來源:維基百科,安置陳彥霖的屯門女童院

  「男/女童院是一種兒童住宿照顧服務,為因各種家庭問題或危機而. 未能得到家人妥善照顧,同時本身有行為或情緒問題的兒童,提供家居以外的住宿照顧。」──這是官方的定義。簡單而言,干犯輕微罪行的未成年犯人,便有機會被判入男女童院。一些法官認為父母無能力照顧的孩子,也有可能會被送進去。不只是單純的照顧,多少也有糾正行為的意義。

  彥霖天性聰明,她考上了Band 1(一級成績)的中學,但在中一扭傷腳再無法參加跳水訓練後,就開始逃學和逃家。中二時曾經轉學,還是沒有改善,一直到中三再轉到寄宿學校才有所改善,她在寄宿學校的成績幾乎全校第一,也展露出演講和畫畫的才能,但是跟女同學未能好好相處。社工指,她比同齡女生早熟。

  而在2017-18年間,彥霖已經三度因為法院頒布保護令而入住女童院。這邊沒有公開資料,估計原因可能是中二至中三年間逃學逃家所致。

  踏入2019年的2月,她在朋友介紹下與22 歲、因販毒而身在塘福懲教所服刑的伍紹剛成為筆友,但通訊數次後便中斷。估且大膽推測,彥霖在這時候的社交圈子應該有一些跟她相似的邊緣青少年,後來也可能是在同個圈子中被誘食大麻。

  3月,彥霖再次因逃家失蹤而第四次被判入女童院。這一次,有別於之前在院內的良好表現,她反應非常激動,甚至用頭撞牆、還用膠袋蒙頭勒頸。但送院後社工和醫生都認為她不是真的想自殺,只是不滿社工,為了離開女童院才這樣做(醫生診斷她有「急性壓力反應」和「對立性反抗症」,但當時她母親拒絕讓女兒去看精神科)。而後來彥霖也的確真的在醫院外趁機逃走,再次失蹤了整個月。

  根據資料,就讀中三的彥霖就是在這個3月退學,但不清楚是在被判入女童院前或後才退學。一直到5月,她被警方找到後,第五度被判入女童院。

  據社工後來在死因庭上所說,這次彥霖回來整個人不同了,對人生有了明確方向。她向社工和母親透露自己這個月曾當「陪酒」,體會到這種錢很容易賺但不可能一輩子這樣過活,她想當個普通人,打算重新開始,並且決定要報讀設計學院。她還說因為這是她自己決定的事,不是被迫讀書,所以很開心。

  6月,反送中運動爆發初期,彥霖曾多次參加示威活動。她也在這月開始恢復與伍紹剛通訊,但她未有提過自己有去示威,只提到市民被警暴所傷「很慘」。

  一直到7月16日彥霖生日,她第一次去塘福懲教所與伍見面,二人關係曖昧。但事後詢問,伍並不知道那天就是彥霖生日。後來彥霖直接向伍的父親說伍是她的男朋友,伍知道後感覺不意外。

  在全港經過721事件後,進入對香港人和彥霖來說都很難過的8月。

  8月11日,彥霖去尖沙咀買蛋糕替堂姐慶祝生日,但在路上遭遇催淚彈感到不舒服。她在現場留下自拍片段鼓勵示威者,又說要向警察理論。之後找到朋友吃了一口朋友給的大麻。

陳彥霖在臉書最後的自拍

  翌日12日她再去探望男友,但伍覺得她對答有異,叫她回家,但彥霖不願離開。所員通知伍的父親去東涌站接她走。有人在下午2點幾拍到彥霖瑟縮站內一角崩潰嚎哭的影片,說不見了手機,要找男友父親。一度有警察上前了解,後來她在路人安撫下平靜。等到伍的父親7點左右抵達時,她正幫助抗爭者派傳單,伍父指她當時的行徑就像曾吸毒般怪異。

  13日中午,彥霖再度探望男友後回家途中激動地折返懲教所,但她沒有付車資,並踢了前來處理的女警。警方指她被捕後行徑奇怪,翌日送院。她母親後來作供說,彥霖告訴她:「我不知道,有個聲音叫我這樣做」。

  15日,彥霖第六次被判入女童院而且要單獨囚禁。從18日開始她的情緒開始不穩定、破壞設施和自殘,於是在19日送院。但她向會診的精神科醫生表示她搞事是為了離開女童院去醫院,並非想死。醫生作供說她當時情緒平穩說話有條理。彥霖表示在19日曾聽到腦中有一男一女聲音批評她,但21日覆診時表示沒有再聽到。她也向醫生承認過去曾兩次吸食大麻,但否認最近有再服用。這位醫生同樣診斷她為急性壓力反應及對立性反抗症。

  8月底,連成年人也受不了的831事件的血腥恐怖警暴畫面傳遍香港,社會氣氛繼續急速惡化。於是在9月4日政府宣佈暫撒回修例企圖化解運動,但市民早已受夠謊言,官民對立進入拉鋸戰。此時香港已經持續每天都有衝突活動半年以上,但9月1日至19日之間並沒有再發生像721或831那種大規模事件,只有多次和平人鏈活動以及個別小型暴力事件。

  踏入9月,對彥霖來說本應是個全新的開始,她被設計學院(下稱知專)取錄,也得到保釋,可以在新學校開學了。

  9月18日晚上,外公說彥霖在家通宵收拾房間,聲稱:「有人騷擾我跟我說話,不讓我睡」。到了早上,也就是19日,外公在車站看到她去上學,並批評她穿得太性感。這是她踏入新學校的第四天。

  當日下午1時30分,彥霖與知專的同學一同離開,她曾向同學表示晚點會回校收拾儲物櫃。她沒有在本應下車的美孚站下車。後來同學先下車。

  9月20日,她沒有再到學校也無上庭應訊。家人找不到她,於是再次報警。24日深夜開始有網上尋人啟示,但在這時候,她的屍體其實已經在警方手中待了兩天等待調查核實身份。大約在9月19日失蹤後的一天之內,她的生命就在十五歲默然終結了。

真假母親?

  在10月17日晚上,被視為官方喉舌的無線電視播出了彥霖母親的獨家專訪,且罕有地由電視台高層親自訪問。影片中戴著口罩的何姵誼說懷疑女兒受思覺失調困擾,堅稱女兒是死於自殺,又說女兒在7月表示抗爭運動已變質不會再參加,8月會遭遇催淚彈不是去示威而是去買蛋糕給同事吃。何要求市民不要再胡亂猜測和騷擾她和家人。

  但很多人並不相信一位女兒以如此離奇方式死亡的母親會有這種反應,加上彷似要為女兒撇清與抗爭運動關係的發言,以及訪問的形式等等,只是進一步激化了市民的不信任。而且蘋果日報後來引述多位匿名的彥霖朋友,反駁指彥霖一直到8月都有參加抗爭活動,曾經在現場使用擴音器,還一度聯路朋友一起訂購抗爭用的黑衣。

  而鏡頭中何姵誼的模樣甚至頭髮的長度亦一再被網民與照片比較,不少人認為鏡頭中的女人只是冒牌,甚至有傳聞至真正的母親和家人早已被消失了。即使在死因庭開審後,陳彥霖的幾名家屬都有上庭作供,仍然有不少人不相信他們不是本人。何本人點讚藍營的網路活動亦被起底,更有傳聞指何姵誼的現任男友是警察,針對這個傳聞,她至今都沒有回應過。

現身在公眾面前的何姵誼,儘管已經通過DNA檢測,依然被許多香港人質疑其真實身分

  一旦連死者親人的身份都不被信任,上述所有由何姵誼作供指女兒有思覺失調言行的證詞,也就跟著被大眾懷疑。一直到死因庭傳召精神科醫生佐證,才能了解彥霖的精神狀況。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彥霖失蹤當天何姵誼正在韓國旅行。對於多次失蹤逃學逃家的女兒,恐怕她當時沒想過這次失蹤竟成永別。

精神失常自殺?看似合理但疑點重重

  根據警方的公布,彥霖在晚上回到知專於校內徘迴,之後在將軍澳海濱公園跳海自盡。

本圖由作者繪製

  不過,彥霖即使有精神困擾,並不等於她有自殺傾向。死因庭上數位社工和醫生都不認為彥霖有自殺傾向,失蹤前一月的診斷亦不認為她有思覺失調。相反在失蹤前數天,她仍表現得對新學校和未來充滿期待,看不出有任何自殺動機。如果只有精神失常來作為突然自殺的理由,似乎太過牽強。

  第二,由知專往海濱公園路程約二十分鐘,越近海邊越容易碰到人因為是跑步熱點。且小碼頭一帶長期有人在晚上釣魚,難以相信沒有目擊者。釣客都表示沒印象看過赤腳的少女。難以想像該處環境有人脫衣跳海會沒人看到。途中的CCTV亦沒有拍到過彥霖的身影。

本圖由作者繪製

  第三,整段路有多處修路,大部份地方因建築工程而被封閉,她赤腳走過必定會受傷。再加上海邊護欄超過一公尺高,然後還要爬過三公尺距離的防波石堤才能碰到海水,不太可能不受傷而越過。但屍體被發現時身上僅右小腿的內側有一道2吋乘4吋的垂直傷勢。

  負責解剖陳彥霖屍體的衞生署法醫李毓樺後來在死因庭上作供,估計彥霖死亡時間為她失蹤後的一日之內。屍體的頭部、生殖器官、肋骨、盤骨無明顯傷痕,私處沒有特別發現,但他稱不等於證明沒有發生性侵。屍體狀況已無法提取血液檢驗酒精濃度。但無毒理發現,足證彥霖離世前五天並沒有吸毒。

  最奇怪的是,屍體兩邊胸腔的積水量不一樣。

  專家證人馬宣立法醫亦指出相同的疑問。屍體的胃部僅有10毫升澱粉狀物,右胸腔僅有50毫升液體,並不符合溺水症狀。但左胸腔有550毫升液體,卻符合溺水症狀。他指兩邊胸腔的液體量差異太大,不符合正常溺斃者的屍體狀況,無法解釋原因。他亦奇怪為何沒有替屍體進行矽藻測試,失去追查下水地點的機會。

  但兩位法醫都指出,內衣褲等貼身衣物不太可能被水沖去,無法解釋全裸的狀態。海濱公園亦沒找到她遺落的衣物。因此,他們根本沒法判斷彥霖是否溺斃。除了肯定屍體曾泡在海中,並無法肯定她落入大海時是什麼狀態。

  第四,屍體在魔鬼山對外海面發現,但當時將軍澳海灣正填海,灣內工程船甚多,海流難以把屍體帶往該處海域。

本圖由作者繪製

  第五,屍體倉卒出殯火化,而且警方最初以「謀殺」方向調查,後來卻無故更改為「屍體發現」。一名匿名蒙面的警員曾在接受韓國公共媒體韓國放送公社(KBS)採訪時,作證指確實有示威者遭性侵和虐打的事件,而且陳彥霖案是突然在警察內部強制禁止以「謀殺」方向繼續調查。

  第六,彥霖遺下的粉紅色iphone內裡的SIM卡不見了。據網上多張自稱友人傳出的圖片顯示,友人在9月24及26日發給彥霖的 Whatsapp訊息出現雙藍剔,即有人以該SIM卡號碼閱讀訊息。

  然而警方卻在無法解釋上述各種疑點下堅持死者死於自殺,後來還多次破壞市民自發的悼念儀式和祭壇,在一片警民對立氣氛中只是火上加油。

九月十九日行蹤之謎

  在一年後的死因庭聆訊中,從警方披露的調景嶺站CCTV影片,可見陳彥霖下午5點半現身調景嶺站A2出口。那麼她在下午約2點左右與同學分別後至5點半之間到底去了哪裡見過什麼人?彥霖家住元朗,知專在調景嶺,乘地鐵的車程很長,需要在太子站從綠線轉紅線,再在美孚站轉紫線。但一同乘車的同學指她當天沒有在美孚站下車去紫線,而是繼續在紅線上往荃灣的方向去。兩人分手後,同學用whatsapp追問彥霖去了哪裡,彥霖傳來幾張照片說她去了K11看畫,但K11在尖沙咀,即是紅線的反方向。而那些照片亦早在幾日前已經發過。後來彥霖說她忘記在太子下車換線,又跟對方相約翌日一起上學。

  到底彥霖有沒有去過K11?如果沒有,為何她要向新相識的同學隱瞞自己行蹤?抑或她只是重覆去看同一個畫展所以重發相同的照片就算?

  當晚6時左右清潔工人在調景嶺站A出口發現一些彥霖的私人物品,包括數張格仔紙、畫紙、兩盒顏色筆、一部黑色iphone、餅乾包裝紙和糖果等。事後調查彥霖日常使用和自拍的應該就是這部iphone,但並沒有上鎖。地鐵職員就是用它來聯絡當時身在韓國的何姵誼。而那些餅乾和糖果可能就是她的最後晚餐,化為屍體胃內少量的澱粉狀物。

  她是不是看完畫展後突然有靈感想畫下來?但為何中途遺留下這些東西包括重要的手機就回去知專?

  10月14日上午,大批學生及市民到知專悼念彥霖同時要求校方交出9月19日的CCTV錄影片段。下午4時,校方終播放兩段片段,但學生懷疑片段遭剪接非常不滿。校方一度聲稱儲存CCTV的硬碟在混亂間丟失,此言惹火了在場人士,結果有人破壞校園設施示威。一直到16日,校方才終於公開16條相關的錄影片段。

  該批影片被公開後,大量市民立即下載翻查,希望能從中找到有用的線索。當然,認為影片已被偽造、影片為替身後補拍攝等等可能性也被廣泛討論。但在許多有心人細心比對後,相信影片為真的可能性很高。詳情可參閱這篇重點整理。

  但假設影片並無偽造成份,少女的一些不尋常行為仍然令事件撲朔迷離。例如她在第一段升降機中的影片頸上掛著黑繩,手上拿著一部手機以及一些似乎是紙張的雜物。但後來的影片皆不見了,其後片段少女雙手皆空。

  當晚有學生在知專平台發現彥霖的私人物品:彥霖的身份證、學生證、圖書證、一張購物卡、一張屬於「黎美玲」(譯音)的個人八達通、用黑繩串起的三條鎖匙、一個耳機外殼、一部粉紅色iphone,以及一份青協的宣傳戒大麻小冊子。當時職員曾嘗試致電彥霖及緊急聯絡人但不果。登記在校方資料中的緊急聯絡人是否其母親?因稍早前地鐵的員工明明能成功接通身在外地的何姵誼。

  在其後的影片中,少女在校內貌似漫無目地徘徊,是在認識新校舍嗎?她神態輕鬆,似乎完全不在意或忘記了遺留在港鐵站的黑色手機和紙筆,也不在意重要的私人證件和粉色iphone不在身邊。

  她在第五、六影片之間從穿黑鞋變成赤腳,也就是在10樓梯間至升降機大堂的一段無錄影覆蓋的通道之間,她脫下鞋子開始赤腳,但鞋子至今仍沒有人找到。

陳彥霖在知專內徘徊,行跡詭異。

  根據後來死因庭上各證人所言,彥霖確有赤腳行走的習慣,也不介意在公眾地方席地而坐或躺臥。雖然對一般人來說稍為奇怪,但對她來說恐怕只是一種個性的行為,並不能因此說她失常。

  她大約在7時離開知專,當時手上沒有拿著任何物品,赤腳步行往調景嶺站。

  調景嶺站與大型購物商場都會駅相連,如果彥霖要買新鞋大可在這裡尋找,但商場的CCTV顯示她僅路過,她在7點11分經商場的善明邨出入口往彩明街方向前行。這是她最後一次在鏡頭留下紀錄。

  死因庭亦接受了一位學生的證供,在7時22至23分左右見到彥霖再次在調景嶺站出現,朝B出口方向(與通往知專的A出口方向相反)前行。

  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是港鐵站外的黑色iphone、知專平台的粉色iphone或她本來穿著的黑鞋,皆剛好沒有被CCTV拍到彥霖親自留下這些東西的畫面。到底是不是她本人親手遺棄?如果是的話,原因都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更離奇的是,型號比黑iphone舊的粉色iphone,上了鎖,而且內裡的sim卡不翼而飛。

  但在第一條公開的知專影片中,彥霖曾滑動iphone,假如當時sim卡還在,也就是說sim卡是在手機棄置前被拿走。如果是打算自殺才拋棄私人物品,為何要特地拔走sim卡?警方指因無法破解iphone故此至今仍不清楚內裡的資訊,不過傳媒卻披露警方早已掌握相關技術並曾用以破解運動領袖的手機。

  帶著不屬於自己的八達通卡以及上鎖的舊型號手機,不禁令人想起參與抗爭運動者為了保護自己安全的手法:交換或購買別人的舊八達通卡避免留下行蹤證據、在日常使用的手機外再使用另一支手機通訊抗爭消息、使用不需登記的儲值sim卡……彥霖會否真如匿名朋友所言以某種方式參加抗爭?但也有可能她以前逃家避免被警察找到,早就習慣這樣做而已。

  那張屬於「黎美玲」的八達通卡內裡有什麼交易記錄?彥霖死前是否使用這張卡搭乘交通工具?黎美玲是否她認識的朋友?很遺憾,似乎並沒有公開。

最後一程往哪裡

  2019年10月中,也就是警方已對外宣稱彥霖死因無可疑後,一名計程車司機周泰來報案說自己曾接載彥霖。他在一年後的死因庭上作供,指9月19日當晚約7點至8點之間,在知專外的彩明街附近被彥霖截停,她上車要求去日出康城第 3 期「緻藍天」。

  日出康城距離知專約三至四公里,相距兩個地鐵站。坐計程車大約10分鐘左右,司機說她上車時天色還微亮,但下車時天色已黑。在車上彥霖對答正常,只是她要求在緻藍天旁邊地盤下車,由於位置清靜偏僻,司機亦曾感奇怪,加上好奇她赤腳,曾經想留下車廂錄影但事後因急著去洗手間,之後就忘了。到他報案時影片早已覆寫沒了。

  彥霖當時有用現金付車資,估計她的長褲可能有袋。若是如此,則她空手離開知專但身上可能仍帶有其他私人物品(這點令人在意的原因在於它關係到留在知專的物品,到底是否彥霖離開知專前自己放下,還是事後有人帶回去。)。

  彥霖下車的位置距離海邊僅200公尺左右,斜對面的對岸就是魔鬼山,也就是後來浮屍地點。由於她下車的地點是屋苑後門,CCTV較少,翻查後看不到少女的身影。加上天色昏暗模糊,若有人走在光源照不到的地方很可能不會被CCTV拍到。警方搜查了下車點往海濱的路段、和康城至將軍澳工業邨之間的石灘,但沒有任何發現。

  死因庭陪審團有人提出,康城有一所青協的中心。而彥霖在知專曾留下青協的戒毒小冊子,她會不會是為了去青協才離開知專跑到康城?

  離譜的是,直到此刻警方才表示沒有想過這點因此根本沒有循這方向調查過,亦沒有查看環保道至青協行人路的CCTV。其時才向康城的青協中心查詢,而對方表示一年前的CCTV紀錄早已覆寫了。

  網上甚至有傳聞認為周泰來可能根本就是凶手。但他報案時警方早已定調自殺,若他是凶手此舉反顯得多餘。他的證詞反倒帶出了一個從沒人想過的案發地點。

  到最後,仍沒有任何證據證實司機的證詞,死因庭沒法確認彥霖是否真的離開了調景嶺去了康城。但相比起警方認定的自殺地點、經常有居民往來的將軍澳海濱公園,康城至工業邨一帶沿岸根本杳無人煙,不管是赤身跳海還是殺人棄屍,都遠比將軍澳海濱公園更不易被發現。而警方在死因庭上連一個證明彥霖離開知專後前往將軍澳海濱公園的證據都提不出來,更令人質疑當初何以能一口咬定死者在那裡自殺。

知專學生弔念陳彥霖。
立場新聞 – https://www.facebook.com/standnewshk/videos/528819064603188, Copyrighted free use,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ndex.php?curid=83112035

未解之謎

  在經過11日研訊和32位證人作供後,因沒有證據顯示死者死於他殺,也沒足夠證據證明自殺,死因栽判庭只能判決死因存疑,留下諸多未解之謎。

  • 彥霖當天的精神狀態如何?有沒有可能真的是思覺失調初發?看她過去的記錄,似乎進出女童院的經驗令她面對警察特別容易激動失控,2019年警方戒嚴一般的在街頭重裝佈防、警暴四處的環境有否惡化了她的精神狀況?但為何最嚴重的721事件和831事件後又未見她即時有特別異常的行為?
  • 死者真正死因為何?擅泳者溺死不合理,驗屍報告也不符合,而且死亡時間和地點仍然不明。
  • 屍體為何全裸?衣物在哪?
  • 警方當初草率以自殺結案,是因為忙於應付抗爭無心調查,還是真的另有其他原因不欲調查?

  少女的死亡真相,至今仍隱沒在黑暗中。

  作者:旭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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