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宅滅門血案 (後記)新聞報導的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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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從來不會寫出「異性戀兇手無情滅門」之類的標題,好像異性戀殺人不是什麼新鮮事,很不值得寫。一旦案件嫌疑人可能是同性戀或雙性戀等任何少數性傾向的時候,媒體記者就會爭相報導、大書特書,然而意在言外的歧視,暗示少數性傾向就有可能發展成暴力、變態,不符合社會倫常規矩的異類等等,幾十年過去了,新聞媒體的素養依然如是低下。

翠嶺路15號的查宅滅門血案,如今看來疑點重重,彭必成究竟是獨力完成,還是另有幫凶,又或者根本未涉其中,似乎都有不同的線索可以探討。偶聞歌頌兩蔣時代治安良好的謬論,便深感人類記憶力的不可靠,以及對往日時光的過度美化與無視他人苦難的自私性格,都是錯誤的偏見與幻想。

彭必成畏罪自殺失敗,留下的遺書和自白,以及他妻子與父親的證言,雖然都可以證明他就是查宅血案的兇手,但是這無法解釋為何查宅有兩種血跡腳印、兩種不同血型的精液、兩把不同厚薄的兇刀。彷彿是安置好的機關,剛好有那麼一個無法辨別像煙霧一樣的人,在4月27日凌晨一點,幽幽潛入查宅,配合了彭必成借貸不成臨時起意的殺機,滅了剛好留在查宅的五人。

該在的不在,不該在的都在,兇手彷彿就是專為要殺了這五人而來。那日子看起來像是挑選過的,查名婉像是被看不見的一股力量支開,她無法說出當晚的行蹤,但整起滅門慘案死的卻都是她的子女。她就算拿不出不在場證明,警檢就算要質疑她,也幾乎沒有任何可靠的著力點。

從這個角度來看彭必成的畏罪自殺,以及彭必炎的越獄行為,彷彿像一套寫好的劇本,這兩名演員演到一半,突然感到渾身不自在,不想繼續演下去了,但又不得已被導演抓回來,硬是把這齣戲給演完。彭必炎在獄中上吊後,他的遺族將骨灰奉在中和的圓通禪寺,但因為牽連重大社會案件,他的後代都改從母姓,而且不屑談論這個父親,更唾棄那個被槍決的大伯。

當我在網路上看到彭家遺族的憤慨怨怒,我忽然有個想法。會不會,彭必成跟查名杰的同性戀情誼,也只是一個巨大的煙霧彈而已?

彭必成雖然有遺書和自白,但他曾經在法庭上給出一套截然不同的說詞。這也是蕭順水檢察官顧忌之處。

彭必成給的另一種劇本是這樣的

他與查名杰的確有肉體關係,但他並沒有殺害查名杰,因為查名杰的確會幫助他,不管是謀職或借貸,他們都在主臥房的床上談妥了。

大概凌晨不到一點,家裡忽然停電,彭必成起身要去找蠟燭或手電筒,忽然閃進一個渾身黑衣的蒙面人,他手上拿著那把尺餘尖刀,喝令他們不准出聲,否則就要殺害查宅全家。查名杰聽從他的指揮,起身到衣櫃那裡,拿出了十二萬餘的新台幣與美金等財物,正要交給蒙面人的時候,蒙面人突然就朝著查名杰的胸口猛刺一刀,查名杰用左手擋住,但蒙面人第二刀再度瞄準,用盡全力殺向查名杰,查名杰中刀倒地,當場死亡。

彭必成說,當時的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一心只想保命,他不敢違抗蒙面人,他急中生智,忽然想到查名杰曾經跟他說過嚴以勤的事情,心想這應該是人家來尋仇,所以他趕緊拿出學生證,證明自己跟查家無關,只是查名杰的一般朋友。蒙面人聽信其言,抄下了他的姓名和地址,警告彭必成不許報案。彭必成知道事情嚴重性,唯唯稱是,這時候忽然出現另一個蒙面人,他們兩個眼神交流了一下,就要彭必成把查名杰拿出來現金,全部帶走。

「沒什麼好可是的,所有值錢的東西你都帶走。車子你也開走,你要怎麼處理,那是你家的事情,我們任務已經結束。」

「記住,你的地址我們都知道,你家有幾個人我們一查就曉得了。」

說罷,兩個蒙面人就揚長離去。然後,電就來了,燈也亮了。

不能報警,看著自己的愛人查名杰死去,但想到家中的老父與妻子,還有在軍中服役的弟弟彭必炎,彭必成心頭一橫,把查家的支票、現金、印鑑、貴重珠寶、四枝高檔人蔘、收錄音機等輕型家電,全都按照蒙面人說的,打算塞進雪佛蘭後車廂。他盤算著可以先把車子開到遠東戲院的馬路上棄置,然後貴重的財物分成三趟,運到自己家和父親家中。

正當他走出二樓主臥室,他又想到,查名杰曾跟他說,今天晚上家裡有人,所以凡事動靜都要小聲一點,於是他就悄悄走到其他房的門口去窺看。他看到的,就是後來北投分局小隊長看到的那種驚悚血腥的畫面。彭必成說,他回家吐了三天,每天晚上都作噩夢,會選擇自殺,其實是因為這個原因,絕對不是因為他殺人的關係。

檢察官聽完他的說詞,雖然有很多地方符合命案現場的狀況,包括兩個血腳印中,蒙面人可能為了不要讓鞋印被當作線索而故意只穿襪子進入查宅,至於打赤腳的則確定是彭必成的;例如法醫也曾懷疑,第一個死的可能是女傭陳玉珍,而不是查名杰。但是,彭必成始終無法解釋為何那兩個蒙面人犯案所使用的卡賓槍刺刀,居然就是彭必炎從營區偷來的。

一切彷彿是從彭必炎那裡先開始的,只是後來被鬧大的事件是彭必成跟查宅滅門血案。對應著軍方包庇彭必炎,處處偏袒的作法,彭必成的槍決,愈來愈像某種斷尾犧牲的判斷。

而先前提到過的、當時的警察局長王魯翹後來發生了重大的車禍,在臺大醫院躺了一個月後腦溢血身亡。王魯翹當時的害怕與堅持,似乎有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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