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調查員在小時候,非常愛看《CSI:犯罪現場》之類的犯罪影集,尤其是晚餐時段,如果沒配一具七孔流血的屍體,簡直是吃不下飯。劇中展現的科學鑑識技術讓我讚嘆不已,那些扮演CSI的俊男美女們,不穿防護衣也不用擔心汙染現場,輕輕地拿棉花棒在地板上抹個幾下,再把從嫌犯身上採證的DNA拿去神奇的機器跑一跑,瞬間就會知道誰是兇手,誰是冤枉的。
《CSI》讓我對未來的世界變得非常樂觀,現代鑑識技術發展到如此地步,怎麼可能還會有冤獄跟懸案咧?只要像戲劇那樣在現場詳細蒐證,只要找到對應的微物跡證,破案應該只是時間問題,不是嗎?
好傻好天真的我,後來才發現現實世界的刑事鑑識遠比戲劇演得複雜上千倍,原來真正的CSI比對一個DNA,可能就得花上快一個月的時間。不過現實技術沒有戲劇厲害,倒還容易理解,最令我吃驚的,是即使比對出符合現場採證的DNA,還是有冤枉人的可能性。
DNA鑑識原來沒有那麼神?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DNA瞬移魔術
2012年11月29日午夜,加州矽谷的一棟豪宅,突然被一群搶匪闖入。66歲的富裕屋主拉維許‧庫姆拉(Raveesh Kumra)與前妻哈玲妲(Harinder Kumra),慘遭搶匪綑綁、蒙眼、以膠帶塞嘴,結果就在搶匪洗劫房屋時,拉維許開始窒息。儘管哈玲妲在歹徒離開後立刻打了911,急救人員趕到現場,卻發現拉維許已經回天乏術。
警方隨即展開調查,在整棟房子上上下下詳細蒐證。最後,他們在現場找到並比對出三組DNA,全都是資料庫建檔過的前科犯。
警方在兩名嫌犯的電腦、手機中找到更多證據,證明他們針對庫姆拉家規劃搶案已久。第三個嫌犯則名叫路奇斯‧安德森(Lukis Anderson),他是個有嚴重酗酒問題的遊民,同時也犯過不少小罪出入監獄。不過,搶劫殺人並不在他的紀錄之中,他也說自己不會做這種事。
「我不會殺人,」頭腦被酒精搞得一團亂的安德森,不甚肯定地說:「但也許我做了,我不記得了。」
就連安德森自己都不敢確定沒殺過人,虛弱的辯白加上被害人指甲裡的DNA,警方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安德森就是犯罪團夥之一。
然而,事情卻有了意外的發展,安德森的律師竟然找到了他的不在場證明:就在拉維許‧庫姆拉被搶劫的那晚,安德森因為酒醉大鬧超市,被店員報案處理,醫護人員前來把安德森送進醫院,時間是10點45分。整個晚上,安德森都躺在病床上,同時在11點30分左右,搶匪闖入了庫姆拉的豪宅。
這個堅實的不在場證明,讓警方發現自己抓錯了人,偵辦案件的警探勇於認錯,但要證明他的無辜,卻還差上一步。安德森如果從未到過現場,他的DNA又要怎麼出現在被害人的指甲裡面呢?
幸好,在警方不眠不休的調查下,找到了這起「DNA瞬移魔術」的關鍵。原來將安德森送進醫院的醫護人員,跟後來去庫姆拉豪宅急救被害人的是同一位!就在這個忙亂的夜晚,醫護人員不小心將前一位病患的DNA,帶到了下一位病患身上,差點導致一起冤案。儘管人類無法分身,DNA卻可以被轉移跟攜帶,而能鑑識出二手轉移DNA的技術,目前大多數的實驗室仍不具備。
不知道至今有多少起定罪,是建立在這類情況上呢?
海爾布隆的幽靈
另一起發生在德國、奧地利與法國的神秘女殺手案件,也是DNA轉移的經典範例。
從1993年到2008年的一系列謀殺、搶劫案件,竟然都驗出了同一個女人的DNA,使得調查者相信自己是在追蹤一個神祕的女性連續殺手,媒體稱為「海爾布隆幽靈」(The Phantom of Heilbronn)。這個可怕的殺人魔殺遍德法奧各地,搶劫不下20台車外加好幾間店面,作案手法多變,卻沒有人能夠提供一條相關線索,描述這位女殺手的特徵。難道真的有個幽靈作祟嗎?不過,幽靈又怎麼會留下DNA呢?
經過詳盡的調查跟重新審視案件,調查員終於發現問題出在哪裡:原來這些案件採證所用的棉花棒,在出廠之前就已經被一位女性員工的DNA汙染了。所謂的海爾布隆幽靈,其實根本是數樁不同案件,被DNA轉移的失誤所串起來的不存在事件。
DNA鑑識科學是現代刑偵非常倚賴的技術,儘管DNA證據確實大幅提升了破案率,也幫忙洗清許多過去的冤罪,但它並不是神。DNA只是一個案件中各種面向的其中一種,它可能會轉移、可能會汙染,它並不能百分之百證明人一定在現場,更不能單憑DNA就定罪。
當然,DNA鑑識會出錯,並不代表我們從此就不相信它了。這只代表這門科學還有再提升的空間,執法與司法部門也應該認識到它的侷限。
參考資料:
- 科學人雜誌,〈DNA證據牽連無辜?〉, by Peter Audrey Smith, 林雅玲譯
- Framed for Murder by His Own DNA, by Katie Worth
- The Mystery of the Phantom of Heilbronn, by Elizabeth Gasiorowski-Denis
- 時代雜誌,Germany’s Phantom Serial Killer: a DNA Blunder, by Claudia Himmelreich